秦歆料理了一個又一個的後事,以為可以歇口氣時。
又聞噩耗。
“秦歆,王將軍,快不行了。”
剛坐下將胸前的白花取下,獨坐了會的秦歆,聽見顧斐這話,猛地站起來。
起得猛了,險些摔著。
在顧斐下意識伸手去扶時,秦歆已經扶著桌子維持了平衡。
她瞳孔震顫。
“不,不是送去了那藥嗎?難道不管用?怎,怎麼突然就……”
秦歆聲音都顫抖起來,話都不成句。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們先去將軍府吧。”
顧斐不知怎麼安慰,隻大手伸出,牽住她的小手,低聲說道。
“好。”
秦歆嗓音發緊,任由顧斐牽著走出去,再上馬車,往將軍府方向去。
此時的京城,已恢複往日繁華。天冷,但不妨礙小商販的熱情,他們在街道兩邊叫賣,麵上都是笑容。
酒樓茶肆熱火朝天,門口的小二滿臉笑容地招待進出的客人。
好不熱鬧的一番景象。
王宮安定,京城安全後,百姓也就繼續過他們的小日子。
隻是……
這番光景,都沒能讓秦歆開心起來。
一切安穩之下,都有人負重前行,還有人以血淚鑄就京城城門的銅牆鐵壁。
江長庭懸屍三日後,便被扔去亂葬崗,江眉絮也被下令,三日後處以極刑,那些亂黨也該關的關,流放的流放,罰的罰。
可是這麼好的時節,關將軍看不到,王將軍也……
秦歆咬著唇瓣,直到下了車,才鬆開牙。
王玉瑩知道帝後要來,提前在門前恭迎。
她回家後,便作了未出閣打扮,卻也沒有施胭脂水粉,而是接近男裝的打扮。
瞧著英氣逼人。
隻是此時她的麵容有說不出的憔悴疲憊。
見過禮後,王玉瑩便給二人帶路。
秦歆輕歎了口氣,她也是不容易,王夫人先前便病得不輕,都沒養好,便因為宮中嘩變,憂心女兒而再次病倒。
聽說……王夫人的情況,在王將軍惡化之前,便不好了。
顧斐專門派了兩名禦醫在將軍府住下,照顧二老。補品也如流水似的送來,隻希望能挽救王家夫婦……
真是天不遂人願。
顧斐知道秦歆心裏難受,握緊了她的手,沉默地牽著她朝王將軍的臥房行去。
王玉瑩做了個“請”的手勢,領二人進了臥房。
濃重得宛若被藥水泡過的藥味,從屋中飄來。
走近了,隔著屏風,秦歆隻聽到床邊傳來虛弱的呼吸聲。
“父親,陛下和娘娘來看您了。”
王玉瑩先上前,俯身和躺著的王將軍說道。
王將軍激動地睜開了眼眸,粗糲的手,扶住床柱,便要起身相迎。
“王將軍!不必起身,這裏沒外人。”
顧斐和秦歆先他一步上前,製止了他的動作。顧斐平靜地說著。
天子說不必起身行禮,便是莫大的顏麵。
但沒有行禮的王將軍並不會因此驕傲,他瘦得脫相的臉上,滿是羞愧。
“老臣汗顏,失儀了。”
一代驍勇善戰的將軍,此時卻連起個床都做不到。
誰不惜英雄?
盡管心下難受,但顧斐還是輕笑著說道。
“王將軍這一病,倒是會說文臣那套話了。”
“哈哈!咳……”
王貞雄沒想到陛下還會說笑,也是,水悅城那一趟,是他此生最有意義的一次伴駕。
叫他看到年輕帝王傲骨血性之外的悲憫與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