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到了幾分人氣。
他此生為兩任帝王守江山,也算不枉了。臨到頭了,還能與帝後做了那麼多有意義的大事,他其實,沒有遺憾了。
就想在閉眼前,見一見帝後。
說說話便好。
“老臣的確,不太喜歡文官那套文縐縐的……”
王貞雄看著顧斐,渾濁的眼裏帶著淚花。
“陛下能來,老臣真的很高興。”
知道他們君臣有話要說,秦歆便朝王玉瑩看了一眼,二人沉默著出去了。
“怎麼回事?”
王玉瑩領著秦歆到了隔壁屋,她剛叫人奉茶,秦歆便著急地問道。
見秦歆麵上滿是關切,王玉瑩心下有些感動。
但她看著比秦歆要平靜太多。
望著窗外的老槐樹。
王玉瑩輕聲說:“父親說,落葉歸根,人死燈滅,世事本如常。娘娘送的奇藥,不該用在他身上,應當留在關鍵時候用。”
說著,她將瓷瓶遞給秦歆。
“但玉瑩一家都很感激娘娘雪中送炭,如此奇藥,僅此一顆,娘娘卻割愛大方送來……王家沒齒難忘。父親說得對,這藥王家不能要。娘娘還是留著,萬一將來有個緊要時刻……”
秦歆沒收,她眼眸此時泛紅。
“現在還來得及的……給王將軍服下,師父說,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這藥便能續上命的。”
一顆藥而已,再珍貴也不及王將軍一條命啊。
秦歆聲音裏已然帶了哽咽。
王玉瑩眼眸閃動,裏邊也泛了點點晶瑩。
伸手將瓷瓶塞到秦歆手中。
她垂眸,將淚意逼退。
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自私地將這藥給父親服下,可是她太清楚父親的脾性。
若是給父親用了,他隻會餘生懊悔,鬱鬱寡歡……
不如現在這樣,他來這世上時嗓音高亢,走時也是磊落高大,沒負此生。
“禦醫說了,這藥是能續命,但父親傷及肺腑根本,就算治好了,往後也隻能時時臥床,不良於行,更別說再舞刀弄槍了。娘娘,對武將而言,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成廢人。
父親一身傲骨,從未服過軟。臣女敬佩他,也尊重他,不想強迫他。”
秦歆聽明白了。
這藥可以續命,卻不能將王將軍身上的傷都恢複,他傷得太重了,不是一顆藥能挽救的。
他一身錚錚傲骨,不願餘生做強撐的枯燈。
聞言,秦歆手指緩緩收緊,緊握瓷瓶,指尖泛白。
“娘娘別太難過。父親這幾日很高興,每日聽臣女說外邊有多熱鬧繁華,他無憾。陛下和娘娘能來送他最後一程,他定是歡喜的。既他歡喜,咱們就……該笑。”
王玉瑩伸手,輕輕握住秦歆的手,眼眸含淚,嘴角卻帶笑。
“好……那王夫人如何了?”
秦歆尊重家屬的意願,眨了眨眼,將眼淚逼回去。
想起王夫人,忙又問道。
王玉瑩笑意微收,有些許的哀傷,但不外露。
“母親的身體,能撐到現在,已是幸事。不強求了。”
她那次急著出宮,便是因為母親的病加重,要不是王後體恤放她出宮,侍奉母疾,母親隻怕都撐不過那陣。
如今,她回家了,在父母身邊,無論如何,她可以侍奉雙親,他們一家人,至少在最後的日子裏,是在一起的。
秦歆臉色微白,一時失語,失神地往外看去。
這個冬天,到底,還要失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