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怎樣假設,當家掌舵的是誰,都無法直麵解決北宋帝國真正的幾大危機。
第一是在長期的士人政治為主體下重文抑武和內守虛外的基本國策導致的軍事力量的“積弱”。
第二是中後期為了解決財政危機和軍事上的積弱進行的不成功的改革導致新舊兩黨之爭,舊不起來,新不徹底,時新時舊,導致了整個政治局麵的反複混亂以及士人集團行政效率的下降及品德的頹敗,在軍事上則體現為戰不徹底、和不死心,隨時在戰與和之間搖擺,才是帝國真正的致命傷。
第三是用金錢買回來了宋遼之間百年的和平,使自古以來曆代中原王朝最重視的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入侵的對北軍事防線如同虛設,即便沒有海上之盟,一旦女真人平滅遼人,這條防線怎麼樣都經不起新興而強悍的女真人的衝擊(所以說其實對於北宋帝國來說,軍事上的致命傷不是與女真人聯合滅遼,而是帝國過百萬有薪水拿的兵士的戰鬥力和掌控軍事指揮權的文官們的軍事指揮水準)。
幾種危機環環相扣,在女真人的崛起麵前爆發,讓這個看起來體格強壯的中年帝國頓時暴斃。
趙佶不過是一個不太適合當皇帝的文人,在不合適的時間地點被錯誤安置坐在了皇帝位置上,瀟灑而寫意的過了大半生,最後以淒慘屈辱的結束,慘淡收場。
是帝國毀滅了趙佶,還是趙佶摧毀了帝國,這是一個問題。
2
北宋帝國的宮闈,一直很安靜。
在強大的文官政治的壓迫下,皇宮中原本一直是中國政治舞台上吸引人眼球的主體的後係勢力和太監勢力失去了它的風采。
北宋一朝,除了真宗朝的劉皇後劉娥和徽宗朝的童貫,北宋一朝後宮中除了皇帝本人,其它女人和不是男人的男人在政治角逐中基本沒抬起過頭來。
這樣的政治格局有一個重要的影響,相比較其它王朝,皇帝本人基本可以做到後院無火。從而創造了北宋九帝的零廢太子率和皇後金板凳的超穩定性。
趙佶的家庭生活也一如其它七個皇帝一樣,可以用家中紅旗不倒、各處彩旗飄揚來形容。
端王趙佶十七歲的時候,娶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為妻,後來當了皇帝後,立王氏為皇後,王皇後相貌平平,和趙佶感情一般,但性格平和是塊當皇後的料,但福薄沒當幾年皇後就病逝了。
趙佶的第二個皇後是鄭皇後,鄭皇後原來是向太後身邊的貼身小秘書,相貌清秀又略有文采,趙佶當王爺時很孝順常去老太太那兒敬孝,和鄭秘書眉來眼去的就有了火花,向太後是精明老太太且能沒察覺,端王當皇帝後,老太太順水推舟把鄭秘書賞給了趙佶(另外還有一個王秘書)。
鄭皇後也算得上一個賢內助,能主持後宮,能舞文弄墨還能偶爾幫助皇帝處理簡單奏章,替趙佶省了不少心,趙佶對鄭家人也關愛有加,其堂兄鄭居中曾官拜太宰出閣入相一度與蔡京水火不容,也是反對收複幽雲的保守派領袖之一。
後來趙佶退位,鄭皇後變成了鄭皇太後,鄭皇太後後來隨不爭氣的丈夫和兒子被女真人帶去了五國城,在那兒生活了四年,病逝。公元1142年,趙佶與鄭氏的遺骸運回南宋,兩人合葬於永信陵。
除了兩個皇後,趙佶比較寵愛的妃子這有大小劉妃,大劉妃入宮不久就極受趙佶寵愛,從才人連升七級為貴妃,可惜命薄,沒當幾天大劉貴妃就病逝了,多情的趙佶悲痛了很久,特加四字諡號“明達懿文”,並作了紀念劉貴妃的長篇詩文,令樂府譜曲,時時奏唱,以表對陰陽相隔的愛人的懷念。
大劉妃逝世沒多久趙佶又遇見了小劉妃,小劉妃出身很低賤,是一個酒家女,在太監楊戩的引薦下趙佶見識了這酒家女小劉的傾國傾城(皇帝太監酒家女的北宋版),很快掉入情網,把小劉收羅至宮中。小劉除了貌美,還有一個絕活是搞服裝設計,經常設計出很多款式新穎的衣服讓趙佶眼前一亮,這使得她和皇帝的愛情之花長開不衰,一時間,小劉妃設計的服式引領了帝國時裝界的潮流,為東京的貴婦人們所追捧。
當然,後宮三千佳麗並不能滿足趙佶那豐富的感情世界,花兒,總是路邊香,後來他常常微服出訪,尋找自己的新春天。
在煙花柳巷的燈火闌珊處,他回頭看見了李師師。
李師師是北宋末年最具知名度的歌妓,在南宋元明的眾多筆記和野史中均有提及,《東京夢華錄》中便提到“李師師,本角妓也……主張小唱:李師師、徐婆惜、封宜奴、孫三四等,誠其角者。”小唱,就是歌妓,以唱當時的長短句即宋詞為主,而李師師則是當時無可爭議的頭牌。明梅鼎祚的《青泥蓮花記》(一部撰寫名妓的傳記)中則對李師師的情況交待得更為詳細,說李師師是北宋末住在金線巷的角妓,色藝冠絕,在政和年間受到徽宗皇帝的青睞,經常微服私訪李師師,成了皇帝趙佶的小三。
作為北宋帝國的天後級女歌星,李師師和當時的著名文人都有交流往來,當時的大詞家周邦彥、晁衝之都有詩詞相贈李師師,其中和大詞人周邦彥的交往甚密,是北宋詞壇的一段佳話。
周邦彥字美成,號清真居士,曆官太學正、廬州教授、知溧水縣等。在徽宗朝時為徽猷閣待製,提舉大晟府。周邦彥是北宋末期的大詞人,是婉約派和格律派的集大成者,開南宋薑夔、張炎一派詞風,對後世影響很大。舊時詞論稱他為“詞家之冠”。而在當時“貴人、學士、妓女,皆知美成詞為可愛”,是帝國的偶像級文人。
在李師師成名時期的周邦彥已經六十多歲了,初見李師師,老周便靈感激發,填下《玉蘭兒》一首來讚美李師師:
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賴得相逢,若還虛度,生世不足。
此後二人交往甚密,對彼此才華的欣賞讓他們成了忘年知已,據宋人陳鵠《耆舊續聞》中記載,周詞人晚年曾長時間住在李師師的金線巷,彈唱吟和,度過了周詞人最歡樂的一段時光,期間周美成填詞《洛陽春》給這位小了他近五十歲的紅粉知己: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閑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欄愁,但問取亭前柳。
詞中已看出二人關係的親密,詞中的老周對李師師的描述已經超越了美麗的外貌,更加關注這位高處不勝寒的佳人孤獨的內心世界,以及對她的未來的關心,希望他的紅粉知己能早日找到好的歸宿,找個好人就嫁了吧!
而宋人張端義筆記《貴耳集》則記載了周詞人與李師師和趙佶之間一段三角緋聞,則成為了北宋詞壇最膾炙人口的佳話。
那夜月半彎,老周夜訪李師師,二人交談正歡,突然丫環來報說皇上也來了。
李周二人都有些慌,雖說兩人是忘年之交,但孤男寡女夜處一室,被趙佶撞見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讓老板知道自己勾搭他的小三,自己以後還想不想混了。
隨著皇帝的腳步聲的臨近,正門被堵,跳窗不敢,周大詞人顧不得自己的文人形象,選擇了一個很不雅觀的動作——躲床腳。
那晚趙佶心情很好,親手給李師師帶了江南進貢來的新橙,他驚喜的發現一向冷豔的美人今夜臉上竟然浮現出了莫名的羞澀,如初戀的少女,是另一種絕豔的美。
那晚趙佶在金線巷和李師師溫存纏綿呆了很久,三更方離去,可苦壞了在床腳的老周。
大詞人就是大詞人,李師師和趙佶剛走,從床腳爬起來老周靈感忽來,提筆寫下了他詞作中的代表作之一《少年遊》後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