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重帶著少言去到攤前,臨入座,鄒重從身上掏出一方棉布帕子,先替少言擦拭了桌椅。小婦人似是認識鄒重,見他如此舉動,忍不住多打量了少言幾眼。
小婦人將兩碗白粥並三碟小菜,端到二人麵前。
少言昨日折騰了大半天,又窩在角落裏渾渾噩噩睡了這大半夜。這會子正是覺得饑腸轆轆,見了熱乎乎的清粥上桌並不避諱,拿起勺子便準備吃將起來。
鄒重卻並無開吃的意思,入座後微頓了片刻:“少夫人,小人鬥膽請您將鞋子脫下。”
少言聞見,禁不住一愣。
低頭看腳下的小皮鞋,乳色的鞋麵上,一撮兒暗灰的泥狀鴨糞落在上麵。這樣子回到府中,確實是極不好的。
但一想到要在鄒重麵前脫掉鞋子,少言的臉上,忍不住一片羞赫。手已搭在了鞋幫邊沿,到底停了下來,坐起身,不去看鞋子上的那處汙濁:“還是先回府再說吧!”
鄒重臉上神色未變,頓了一下,聲音壓的低沉:“少夫人,小人得罪了。”話一完,人已經拽下身子,就著手中的棉布帕子,替少言擦掉了鞋麵上的鴨糞。
“啊!”少言全沒料到齊霍會有這般舉動,禁不住一聲輕呼。
賣粥的小婦人正忙活著給爐子裏添柴火,沒留意到這邊的景況。但少言隻覺得羞怯異常,仿佛,似在被千萬雙眼睛盯著。
鄒重重新起身時臉色如常,見了少言的反應,倒有了些微的不自在。捏著帕子的手,頓時緊了幾分,清瘦的手背用了力,筋絡也變得分明起來。但隻是一霎時,很快便恢複了常態。
少言心裏幾分紊亂,幾分歉疚,幾分擔憂。
“鄒管家……”想要說些什麼,話到了半途,終還是收了回去:“我吃好了,我們回府吧!”
“是。”鄒重亦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齊府的方向去,沿路有店鋪的門,三三兩兩正打開。有好奇的夥計,看見這緩緩前行的主仆二人,或有好奇的張望打量。
走了大半個時辰,到了齊府門前,大門大敞著。門房夥計看見是少言與鄒重,小跑著便出來迎。
少言一路朝自己的院子裏去,鄒重則是朝著少言行了禮,去了它處。少言行到半路,恰巧便見到了自己的丫鬟阿桃。阿桃領著下人端了漱洗的一應器物,正往院子裏去。看見少言,本已發紅的眼眶,霎時又濕潤起來。
小嘴一撇:“小姐,你到底去哪裏了?”
少言微微一笑:“小丫頭。”
兩人推來正房的門,隻見齊霍不知何時已穿戴妥當,大刺刺的坐在外屋圓凳上。齊霍似是沒料到少言竟會過來,語氣頗為生硬:“你不是已家去了?”
少言腳下步子微頓,並不言語,親自端了水盆,放到架子上。
阿桃與傭人們見氣氛詭秘,齊霍的臉色又是極難看的樣子。放下手裏漱洗的器物,一眾人,早早兒便退下了。
少言擰好毛巾,遞到齊霍麵前:“母親昨日回山中了,臨走時特地吩咐要你好好將養。”
少言心裏雖有幾多委屈與齊霍爭論,但眼下齊老夫人才剛出府上邵彌山,齊霍的傷勢也未曾好。身為齊家的兒媳,就算心裏有萬般的委屈,她都必須令自己忍下。
蹲在木梳店門洞口,她半睡半醒思慮一夜。
母親病重時的場景,時時的在腦中浮現。現在,不論她對齊霍的心意有何改變,齊霍如何看待她。於她,都應當好好的做齊霍的妻子,齊家的少夫人。因為她首先是齊霍的妻子,錦遠邊家已出嫁的長女,然後才是邊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