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潛的讀書與寫作
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在指導研究生學習時,總是要求他們邊讀書邊寫作,認為這對讀書治學大有益處,他說:“做學問光讀不寫不行,要寫就要讀得認真一點,要把所讀的在自己頭腦裏整理一番,思索一番,這樣就會懂得較透一些,使作者的思想經過消化,變成自己的精神營養。”
這條經驗,是朱光潛先生在治學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三十年代初,二十歲上下的朱光潛先到英、法兩國上大學。他學了許許多多功課,解剖過鯊魚,製過染色切片,讀過建築史,學過符號名學,但他的興趣中心有三個立足點:一是文學,二是心理學,三是哲學。圍繞著這三點,他勤奮攻讀,讀書過程中一有心得,即動筆寫下。後來幹脆邊讀書邊寫起書來,在學生時代,他先後寫出了《文藝心理學》、《談美》、《詩論》、《悲劇心理學》、《變態心理學》、《符號邏輯》等書。
邊讀書邊寫作,這條經驗很有道理。我們平時讀書,是接受別人思想並加以分析鑒別的過程。一本書看看意思都清楚,但叫你講一遍書中的思想,你往往講不出來,或者講不完全,這說明你還沒有完全讀進去。若要你用自己的話準確地把書本表達的思想概括出來,那你就更覺棘手了。粗讀、口述、書寫,三個階段反映了讀書的三種不同深度。
一般地說,普通的書籍隻要能做到粗讀和口述就可以了。但是,對一些重要的書,則必須真正吃透,達到爛熟於心、口能言、筆能寫的地步。人是活的,書是死的。活人讀死書,可以把書讀活。死書讀活人,可以把人讀死。
——郭沫若寫書,能逼著你更專心地讀書,更全麵地收集參考書籍和資料,更深刻地領會書籍的內容,能幫助你發現自己知識結構的不足,鑒定自己的讀書效果,以便采取補救措施,還能激發你對書本知識的思考能力、鑒別能力和創造能力。
郭沫若的讀書經驗
“為學習而讀書”。郭老認為,這是對每個人的基本要求,“各級學校的課程,大體上都帶有強迫性的東西,這是一個進步的國家培養一個健全的國民所必須經曆的課程,非讀不可。”
“為研究而讀書”。這是指一個人學有所成,以研究求索的態度讀書。郭老的方法是:①直探本源,不受前人約束;②搜羅一切資料,盡可能無遺漏;③對於資料毫不容情地、毫不惜力地加以清算,務求徹底,毫不放鬆。
“為創作而讀書”。這就是要多讀古今中外名人的作品,但讀時一本書也不一定全部讀完,有時僅僅讀得幾頁或幾行,精讀某些片斷,由此而得到一些暗示,激發自己的寫作興趣。
“為愉快而讀書”。這是指在工作之餘,讀些輕鬆愉快的書籍。
胡適的“精博”讀書法
大凡讀書人都希望從書中獲得更多教益,但有時卻因讀書不得其法,讀書不少卻收效甚微。中國新文學先驅者胡適的讀書方法很值得借鑒。
胡適曾在《讀書》中直言:“我今天根據個人所經驗,同諸位談談讀書的方法。……讀書有兩個要素:第一要精,第二要博。”胡適所談雖是常識,但卻能夠不落俗套,常中見奇,自具慧眼。
中國舊時的私塾教育講究讀書三到:眼到、口到和心到。胡適對此表示讚同,並有了新的體味。在胡適看來,所謂“眼到”,就是每個字甚至每字的筆畫都不能簡單放過,都要認真研究,不然就會鬧出笑話。他舉例說,西文字母一點之差其意大變,將“port”看成“pork”就會變“葡萄酒”為“豬肉”,將“oats”看成“oaks”也會改“小草”為“大樹”,這真是“失之毫厘,謬之千裏”。在中國曆史上因一字之差而產生大笑話或鑄成大錯者,所在不少。所以,胡適告誡人們讀書時萬不可馬虎,關鍵處一定要做到“眼到”。所謂“口到”就是“誦讀”,每一字句都要念出來。這一方法有利於熟悉句子結構,也有利於體會文章的氣勢、風采和韻致。所謂“心到”是指用心思考和分析研究,力求做到“比較參考”和“融會貫通”。如《詩經》裏“於”、“言”二字甚多,在不讀書忌死讀,死讀鑽牛角,石乞石乞複考之,書我不相屬。活讀運心智,不為書奴仆,泥沙悉淘汰,所取唯珠玉。
——葉聖陶同地方其用意不同,如果不用心比照就會越來越亂,成了一筆糊塗賬。在“心到”中,胡適還非常推崇“會疑”二字,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讀書才會有大提高和大進展。
隻有“三到”讀書法還是不夠的,胡適認為應有第四到即“手到”。所謂“手到”就是強調多動手,這裏主要包括標點分段、查閱字典和資料、作讀書筆記。而讀書筆記又包括四點:抄錄備忘、提綱節要、筆記心得、探討研究。“動手”不僅會幫助你開闊眼界,增強記憶,還會充分調動你的想象力與創造性,使書本上的知識變活,最終成為你自己的東西。換言之,讀書是讀者被書牽著走,讀者再有主體性也要受到書的限製和規範;而動手時讀者是主人,書卻成了工具,讀者可按照自己的觀念思想和審美理想進行選擇。這就是為什麼經過自己動手的東西往往能夠了然於心,甚至終生不忘。
談到“博”的讀書目的,胡適說:“所以要博學者,隻是要添加參考的材料,要使我們讀書時容易得‘暗示’;遇著疑難時,東一個暗示,西一個暗示,就不至於呆讀死書了。‘致其知而後讀’。”至於那些隻通一技一藝者,胡適認為他們對社會的貢獻不會太大,也難有大的作為。胡適本人就是一個讀書廣博的人,幾乎各個領域無所不涉,他還自稱自己有“書癖”。
在胡適看來,一個人要有大學問必須“精博雙修”,隻精不博會一葉障目,而隻博不精則好似“一張很大的薄紙,禁不起風吹雨打”。當然,對多數人來說,要做到既精又博那是十分困難的。即便是博學專精的胡適,他也說自己偏於博而失於精。1915年2月3日胡適在日記中說:“學問之道兩麵而已,一曰廣大(博),一曰高深(精),兩者須相輔相行。務精者每失之隘,務博者每失之淺,其失一也。餘失之淺也,不可不以高深矯正之。”
胡適還有讀書三好。一是夜讀。夜讀是一種美好的享受,此時正合讀書:寧靜閑逸、無人打擾、自由自在。中國古人有裸身夜讀者,大概深得夜讀之樂。夜裏時間充裕,可安心讀經典大著。夜讀還別有一番情調,青燈黃卷伴一杯香茗,那是何等的爽心悅目!二是喜在廁上、電車裏讀書。胡適讀書不擇環境,不講條件,有書即讀,他甚至將廁上和電車裏的時間也充分利用起來。1914年7月17日胡適日記載:“有人贈我莎士比亞名劇《亨利第五》,全書三百八十餘頁,用薄紙印之,故全書僅廣寸有餘半,長二寸,厚不及半寸(英度),取攜最便,因以置衣囊中,平日不讀之,唯於廁上及電車中讀之,約一月而讀畢,此亦利用廢棄光陰之一法。”三是連貫式讀書。有人讀書隨意性太強,無一定計劃,而胡適則強調讀書的連貫性,這既包括讀書時間不間斷,也包括讀完一書再換另一本。胡適讀書自己規定:每日讀書不少於6小時。他還說“讀書非畢一書勿讀他書”。
與林語堂追求讀書之樂不同,胡適立足實用、追求完美,這樣才有可能形成他完知識有如人體血液一樣的寶貴。人缺少了血液,身體就要衰弱,人缺少了知識,頭腦就要枯竭。
——高士其整、現實和實用的獨特讀書法。就好像一個誌在高峰的登山者,胡適的讀書方法是腳踏實地、有章有法、鍥而不舍而又易見成效的。
老舍的讀書法
著名作家老舍寫過一篇《著者略曆》的自傳,其中講到自己的讀書生平。他說:“幼讀三百千,不求甚解,繼學師範,遂奠教書匠之基。……二十七歲,發憤著書,科學哲學無所懂,故寫小說,博大家一笑,沒什麼了不得。……書無所不讀,全無所獲,並不著急。教書做事,均甚認真,往往吃虧,亦不後悔。”
這段文字,形象地概括了老舍的讀書經曆。他七歲讀私塾,十歲入市立小學。舊式的教學使他厭惡,敬而遠之。後來。他進中學念書,隻讀了半年,因為付不起學費,轉考免費的北京師範學校,畢業後當上了教書先生。如果按常規走下去,他終究隻是個人雲亦雲的教書匠罷了。
但老舍不!他從傳統的文化模式中跳了出來,用他那支生花之筆刻劃出多少栩栩如生的人物,多麼斑斕紛紜的社會風情。這,不能不賴於他的獨具的讀書方式。老舍是怎樣讀書的呢?
首先,廣讀,泛讀。他謙“讀書沒有係統”,實際上正像是蜜蜂采花粉那樣,廣采博取。凡是他覺得有用的知識,都盡量廣泛地涉獵。正像他說的,“借著什麼,買著什麼,遇著什麼,就讀什麼。不懂的放下,使我糊塗的放下,沒趣味的放下,不客氣。我不能叫書管著我。”
其次,快讀,跳讀。老舍說自己讀書常常“讀得很快,而不記住。”這實際是一種適應短期吞吐大量信息的快速讀書法。對此,他曾幽默地說:“讀得快,因為我有時候跳過幾頁去。不合我的意,我就練習跳遠。……看偵探小說的時候,我先看最後的幾頁,省事。”
再次,廣讀,泛讀。快讀,跳讀,並不意味著老舍不細讀,精讀。他曾把但丁《神曲》的幾種英譯本,無論是韻文還是散文,都仔仔細細地讀過一遍。不光讀原著,還讀評論,並且搜集了許多關於但丁的論著。但丁的《神曲》使他明白了何謂偉大的文藝。1921年至1929年間,老舍讀近代英法小說,也是采用此法。他順藤摸瓜,讀過名家的一本名著,便又找來他的另一部,一直追尋下去。“晝夜地讀小說,好像是落在小說陣裏。”那一段,他從法國的福樓拜,莫泊桑的小說裏,汲取了不少有益的創作精華。
除讀書外,老舍還十分注重向社會學習,“熟讀社會人生”,從社會中獲得各種直接的經驗與知識。他的名著《駱駝祥子》,就是他深入人力車夫中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韓愈體驗生活,直接從小茶館與大雜院,以及車廠汲取原材料,從而才創作出來的作品。
列寧的讀書法
列寧每寫一篇文章或作一次報告,都要查閱大量的參考書籍和資料。據統計,他畢生查看過的書刊材料,共有二十二種文字,一萬六千件圖書以及定期出版物、文件、書信等等,閱讀量超過常人的幾倍,甚至幾十倍。列寧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他個人勤奮學習之外,他還有一套卓有成效的讀書方法。
一是速讀法。列寧養成了一種快速看書的習慣。他看書時,視力沿著書頁快速移動,好似縱向閱讀。他不是一行行地看,而是一頁頁地看,並且很快地掌握所讀的一切東西。列寧一目數十行,過目能熟記的快速學習方法,使旁人也感到詫異。
二是精讀法。列寧對一些喜愛的書,反複學習,有時要讀幾遍,幾十遍,甚至一百多遍!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怎麼辦?》是列寧青年時代最喜歡讀的一本書。這本書對他革命人生觀的形成起了很大啟蒙作用。列寧一個夏天就把該書一連看了五遍。他對托爾斯泰的作品也是很喜愛的。僑居瑞士日內瓦時,曾把一本《安娜》殘書,反反複複地讀了一百餘遍,直至對書中的內容和句子都能背誦出來。
三是勤作筆記。列寧曾用十年時間研究土地問題,詳細摘錄了美國、法國、比利時、德國等國的大量文獻和統計資料。僅這方麵的筆記材料,在《列寧全集》中,就有三卷之多。列寧作筆記,一邊作摘錄,一邊闡述和發揮自己獨特的見解。
四是啃詞典。十月革命後,在列寧辦公桌旁的書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詞典。百科詞典在列寧的藏書中占有很大部分。他經常津津有味地翻閱這些詞典。列寧在寫作中,從各種百科詞典裏,汲取了他所需要的事實、材料和必要的數據。
五是廣開思路,兼聽百家。1920年,列寧填寫“俄共(布)莫斯科組織黨員重新登記表”時,在“您讀過哪些著作”一欄裏,他寫道:“幾乎全部”讀了馬克思,恩格斯和普列漢諾夫的著作。據不完全統計,在列寧的文章、劄記和報告中,就引用了八十多個國內外著名作家的名言警句,引用的作品達二百三十多種。
梁啟超:抄錄或作筆記是極必要的讀書方法
梁啟超(1873—1929年),廣東新會人,近代中國大學者。早年與其師康有為一起倡導變法維新,晚年任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著有《飲冰室合集》。梁啟超博覽群書,其方法之一就是抄錄或作筆記。他說:“這方法是極陳舊的、極笨極麻煩的,然而實在是極必要的。”他把讀書分成兩類,一類是精讀,一類是涉覽。精讀的書,每日指讀書,始讀,未知有疑;其次,則漸漸有疑;中則節節是疑。過了這一番,疑漸漸釋,以至融會貫通,都無所疑,方始是學。
——朱熹定時間讀,讀時一字不放過,同時準備些小冊子或單張紙片,感覺這一段資料有用,立刻抄下,這樣隨讀隨抄。短的全文抄,長的摘要記書名、卷數、頁數。隨意涉覽的書,覺得有趣,注意細看;覺得沒趣,便翻次頁。遇有值得抄錄的,讀完再抄。這樣讀書,資料漸漸積得豐富,在此基礎上再用自己的眼光來整理分析,便可成為一篇好文章。
豐子愷:十條讀書經驗
豐子愷(1898—1975年),浙江桐鄉人,美術教育家、文學家。曾任上海中國畫院院長,中國作家協會上海分會主席。擅長散文和詩詞寫作,文筆雋永清朗,語淡意深,著有《緣緣堂隨筆》等。
他的讀書經驗共十條:
①讀書猶如爭戰略地,芟除仇敵無遺,所以務求精熟;
②讀書宜時時溫習,讀而不溫習如人行重霧中;
③讀書要練習注意力,須目無所聞、目無所見、一心在書;
④讀書每完一章,須掩卷而複述其大旨;
⑤讀書時不宜談話;
⑥讀書宜有定程(計劃),庶日有完課,月有程功;
⑦讀書宜視時間而異其難易,如晨起易接受多煩心力之書,臨臥時宜溫舊課或讀優美之詩文;
⑧讀書宜用輪替之法,即如讀文後繼以算術,可乘間休息不致疲勞;
⑨讀書宜倚仗自己思考,始終不能明曉,方可質疑師友;
⑩讀書要排除一切障礙,諸如遊逸安樂,得過且過,懶於追求知識。
鄧拓:有書趕快讀
鄧拓(1912—1966年),福建閩侯人,傑出的新聞記者、曆史學家、作家。曾任人民日報社社長兼總編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主席,中共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著有《燕山夜話》,並與吳晗、廖沫沙合寫雜文《三家村劄記》。
鄧拓提倡“有書趕快讀”,“不論是自己的書,或是借別人的書”,“即使有些書籍部頭太大,內容很多,無法全讀,起碼也應該扼要地翻閱一遍,知道它們的內容,以免將來要用,臨時‘折騰’”。
針對有些青年浪費大好時光,不認真讀書的傾向,鄧拓寫下了《生命的三分之一》,語重心長地勉勵青年們抓緊時間多讀書,提出抓緊業餘時間等於抓住了生命的三分之一。這也是他自己刻苦學習、奮鬥一生的生動寫照。他總是抓緊一切空隙讀書學習,路上、車上、船上,都是他讀書學習、思考問題的機會,晚上則經常通宵達旦。他說,道成於學而藏於書,學進於振而廢於窮。
——王符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東浪費一點,西浪費一點,好像算不了什麼,總起來大為可觀,會使你為之震驚。所以,珍惜生命的關鍵在於有效運用時間。
當代名人讀書經驗
楊振寧的“滲透”讀書法
楊振寧教授認為,既然知識是互相滲透和擴展的,掌握知識的方法也應該與此相適應。當我們專心學習一門課程或潛心鑽研一個課題時,如果有意識地把智慧的觸角伸向鄰近的知識領域,必然別有一番意境。在那些熟悉的知識鏈條中的一環,則很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新發現。對於那些相關專業的書籍,如果時間和精力允許,不妨拿來讀一讀,暫弄不懂也沒關係。一些有價值的啟示,也許正產生於半通之中。采用滲透性學習方法,會使我們的視野開闊,思路活躍,大大提高學習的效率。
餘秋雨的“畏友”讀書法
散文家餘秋雨提出:“應該著力尋找高於自己的‘畏友’,使閱讀成為一種既親切又需花費不少腦力的進取性活動。盡量減少與自己已有水平基本相同的閱讀層麵,樂於接受好書對自己的塑造。我們的書架裏可能有各種不同等級的書,適於選作精讀對象的,不應是那些我們可以俯視、平視的書,而應該是我們需要仰視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