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如畫(4)(1 / 2)

後來,往來香港次數多了,我對香港也漸漸熟絡了起來。看盡了市區中心的繁華,一如我的旅遊習慣,在每次出差的閑暇之際,我便找尋和奔赴香港的獨特之地。工作之餘,我漫步在赤柱細柔的沙灘上,近看島上殖民時期那飽含曆史的古建築,遠凝駐紮著解放軍的赤柱軍營,心潮起伏;坐在岩礁上,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竟不敢相信這是在香港;在海霞中看潮漲潮落,感歎人生如潮。即興之起,坐上中環碼頭的渡輪,駛向南丫島,穿梭在島上的巷道上,感受遠離煩囂的鄉野氣息,體驗島上人家的恬靜生活;夜幕降臨前,走進臨海的餐廳,任海風拂麵,與友人盡享饕餮美食。又或,約友共赴長洲,體驗香港漁民風情;再或,懷揣虔誠,去一趟大嶼山,來一天佛緣之旅。

我喜歡走在香港街頭上,在密不見縫的高樓間尋找一角天空。天空,被裙樓裁剪成各種形狀,有長方形,有三角形,有圓形,有不規則形……驚豔那一角天空的蔚藍,像一顆顆藍色的寶石鑲嵌在樓宇間,照耀著著滿城的繁華。一天午後,我看見了一段彎彎的彩虹鑲嵌在聳入高空的樓宇間,就像天庭中的一座七彩天梯。也隻有在香港,才能看見形狀各異如藍寶石般的天空,才能看見天梯彩虹。

頻來香港,每回總要到旺角步行街逛逛,那裏別有一番天地。有別於其他街道的狹窄,旺角的主街道較為寬闊。我和喜歡逛旺角的人一樣,就喜歡在暮色降臨時走進旺角。華燈初上的旺角大街,我在人群熙攘中尋找並走進那些特殊的人——旺角賣藝人。

賣藝人在大街上按規定的間隔一字排開,各自占據著規定的地盤,展示著獨門手藝,有插花的,有雕刻的,有畫畫的,有寫字的,有彈琴的,其中還不乏殘疾人,簡直就是一個綜藝大舞台。他們神情專注,氣色淡定,對路人的讚賞和施予報以點頭和微笑。

在大街的中央,靠近荷裏活商場的門前,常有民間樂隊駐唱。多年來,我有幸見過不同風格的樂隊的表演。這些樂隊設備齊全,無論是伴奏還是演唱,功底雄厚,實力非凡,一點兒都不亞於正規樂隊。有一支專演唱經典老歌的樂隊,引起了我的特別留意。那是一支三人樂隊,一位彈吉他的老年男子,一位也是彈吉他的青年男子,和一位搖沙錘的青年女子。他們時而分別獨唱,時而齊聲合唱,演唱的曲目多為台、港、澳、內地和國外的經典老歌,聲情並茂,無論何種語言均咬字準確。男的音色渾厚,女的音質純美,他們把一隻琴盒擺在場子中間,任觀眾給予,琴盒旁邊立著一塊小牌子,上麵寫著“感謝支持本地音樂”。圍觀的群眾密實而有序,喝彩而有禮,還不乏隨樂起舞者,讓我也不禁讚歎。從圍觀群眾的交談中,我得知,包括這支三人樂隊在內的多支樂隊常年定期定點在此駐唱,已經擁有了眾多本地和外地的新、老歌迷,這些街頭樂隊在香港已是家喻戶曉,也成為香港音樂文化的一部分。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年那日,在旺角閑逛時聽見從不遠處的街角傳來《解放軍進行曲》,聽得出是錄音機在連續不斷地播放。我內心激動,循樂尋蹤,通過兩個街區,找到了《解放軍進行曲》播放的位置。那是在一個人行道岔口,我看到一位正在演雜技的男子的背影。地麵鋪一塊長方形木板,板中央是一個鐵的圓柱在滑動,鐵圓柱的上麵又墊著一塊長方形木板,男子雙腳踏在上麵木板的兩端,有節奏地滑動著,雙手高低並拿二人轉用的絲絨帕,頭頂一隻陶罐。男子時而甩動絲絨帕,時而緩緩蹲下,把陶罐輕放在地上,又換別的花樣。而播放《解放軍進行曲》的老式的雙門錄音機,就端放在道具旁邊的地上。我始終沒有走上前去看表演者的麵容,但從表演者半禿的頭頂和稍佝僂的體態,他應該是一位老年男子,而且有雜技功底。雄壯激昂的《解放軍進行曲》響徹在街角的夜空上,令人不敢相信,可這卻是真的。

在香港,這樣的街頭表演是經過政府許可的。深情動人的歌曲,縈繞在香港的夜空。站在有序有禮的人群中,欣賞這樣專業精彩的表演,魅不可擋。夜晚的旺角,已成為我每回必來之地;旺角的街頭表演,也已成為我對香港的美好記憶之一。

我算是充分體驗到了香港的寸土惜金。沒有在內地任何城市裏逛街時的放鬆,在香港,在任何一條街道逛街,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因為街道太窄人太多;都不得不腳步匆匆,稍作停步或張望,就會聽見後麵接踵的行人不耐煩地“嘖嘖”聲。在茶餐廳裏,永遠都是合腿並腳、正襟危坐、扶著幾寸桌台,微嚼輕啖,“孖台”(與人合坐)是常事。酒店客房也是狹窄隔音差。我曾做客香港人家中,見識了普通香港人居住的逼仄,那真是所謂的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