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雙在退學這一點上做得確實有點兒過分,他應該想想家人和你的感受,雖說是他自己的事情,但這讓親近的人誰都接受不了。”
“幹脆跟我媽攤牌我們從初中時就在一起,到現在已經誰也離不開誰了,怎麼樣?”
江楠覺得這主意爛透了:“你覺得你媽會相信嗎?將近十年,你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露出來,反而在這段時間信息爆炸一樣一股腦強塞給他們要求他們接受李無雙,你自己還把他宣揚成個數年難遇的金龜婿,成功概率也太小了吧。”
“你是八點黃金檔電視劇看多了吧,還金龜婿。”我毫不掩飾地嘲笑江楠,自己卻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為什麼談個戀愛這麼難啊?”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們倆是千瘡百孔,現在出門都自備防彈衣。”
結束和他們兩個的飯局回到家時,我的肚子疼得要命,卻一點兒也回憶不起來剛才究竟吃了些什麼。光顧著和他們兩個聊天,即使把我手下的飯換成狗糧我也會安心下咽吧。
本來以為是岔氣,想回房間自己躺一會兒,扶著牆爬進房間時發現媽媽不知何時已經拆掉了我房門上的鎖。後來實在忍不住,還是叫來了爸媽,也終於知道了小學作文模板裏“豆大的汗珠”是真實存在的。
爸媽穿著睡衣拖鞋就送我出門去醫院。
“急性闌尾炎?”我叫出聲來,罪魁禍首是那頓飯嗎,是一口氣喝下去兩瓶的冰汽水嗎,還是飯後因為氣憤猛烈跳動的那幾下呢,“難道要動刀子?要割掉嗎?輸液不可以嗎,或者開些藥什麼的,我明天還要上班啊。”
我表現出的虛假的敬業精神遭到了老媽深深的鄙視:“你現在自己都站不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都要丟了還想著去上班?真不知道你今天去跟誰吃了些什麼東西。”
“都說了是江楠和小傑,你怎麼老不相信啊?還有,我才上班一天就請假,這說得通嗎?”
“你都做手術了你們領導能不通融一下嗎?”也是,杜嘉宸不通融就不能稱他為人了,“要不要我和你爸明天早上用擔架抬你到公司啊?”
“這倒不用……”
這時候爸爸拿著花花綠綠的繳費單走進急診室:“已經給你安排手術了。”
我全身忍不住哆嗦起來。
躺在手術台上我腦子裏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怎麼給杜嘉宸請假。
“被你一說感覺你的霸道總裁好可怕。”幾個小時前的飯桌上,江楠聽得也有些發抖,“他怎麼對你了如指掌的,連李舒傑都認識,會不會是變態啊?”
“我也奇怪,他一眼就看出李舒傑是在等我,而且他知道李舒傑不是我男朋友。”
李舒傑也感覺不對勁起來:“難道他真的對你圖謀不軌調查過你?”
“可他除了開會時間都不跟我們這幫菜鳥接觸啊,下班後也是他先走,一點兒私下的交流都沒有。”還真奇怪了。
“喪心病狂。”江楠扒菜入口,“真正的變態都不會流露於表的。”
做完手術已經是深夜了,我用盡力氣群發了一條我做手術的短信,順便給杜嘉宸請了假,之後便沉沉睡去了。
4.
這一覺醒來居然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不會三個月後才能上班吧?去上班立刻被辭退,然後收拾東西滾蛋嗎?
“想得美!”媽媽用毛巾暴力地幫我擦了臉,“一個多禮拜後就能正常活動了,隻要不做劇烈運動。”
我四處摸手機,媽媽從床邊的櫃子上遞過來:“找這個?你們的什麼經理打過電話,說下午要來看你。”
經理?杜嘉宸?隻能是他了。
“還有啊……”媽媽欲言又止,但還是往下說了,“有幾條短信,我幫你看了。”
“隨你便。”我意外地沒跟她爭吵,打開收件箱卻發現幾條問候短信都標記為已讀,排行第一的是李無雙發過來的好幾條。我矯情地把他的號碼存成“親愛的”,不知道媽媽看到時心裏是怎樣的滋味。
下班高峰期的時間點,李舒傑和江楠帶著一束百合花闖入病房。
“你倆就作吧,還買什麼花!”我輕微地挪了挪身體給他倆騰出地方坐。
“看你說的什麼話,人家抽時間來看你,你倒好,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媽媽在一旁責備我。
“阿姨,都怪我倆,如果不是我倆和樂樂去吃飯,她也不會得闌尾炎。”江楠一副誠懇認錯的樣子,“但是吃飯是李舒傑提出來的……”
“喂,你有點兒節操好嗎!”李舒傑忙嗬斥道。
“在阿姨麵前說這個好嗎……”江楠提醒著李舒傑,但媽媽顯然聽不懂我們的對話,她站起來說要去外麵透透風。
“哇,你開過刀了耶。”從江楠的語氣裏竟然聽出了羨慕。
“我請你也開一次?”我沒好氣地說,“做手術,不是小時候玩的看病遊戲。”
“你有沒有見到你的闌尾啊?割下來是什麼樣子的?”
“沒,我不敢看。”看著江楠充滿意欲地提問,我實在想不通有什麼好看的,“對了,杜嘉宸一會兒要來醫院看我,我應該怎麼跟他聊啊?”
之前見麵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還大膽嘲笑他長得太平庸,但自從變為上下級關係後就一直覺得拘謹,不知道要怎麼和他交流。
“你跟老師怎麼聊,跟他也怎麼聊唄。反正他現在就是你老師。”李舒傑倒不怎麼在意。
“樂樂從小到大都得到老師的厚愛,就算她再怎麼放肆老師也會看著成績單原諒她。所以她跟老師交流暢通無阻,但這個霸道總裁就不一樣了……”
江楠話還沒說完,霸道總裁就推門像旋風一般卷進來了。杜嘉宸風塵仆仆,放下手裏的水果就一屁股紮在椅子上:“下班高峰期,一直堵車才來晚的。”
我用眼神問江楠同樣是下班高峰期她怎麼來得那麼早,她用唇語回應我:“我提前跑啦。”
杜嘉宸問我身體有沒有什麼異樣,我哭喪著一張臉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生病的千萬別開除我。其實這是我提前排練好的,除了這樣我想不出別的招來對他說我生病的始末。
“誰說要開除你?出院了就盡快來上班!”杜嘉宸一口否決了我的想法,“人緣不錯啊,來看你的人不少呢。”
杜嘉宸麵對著我,可李舒傑幾乎要把脖子伸到他麵前邀他來一支貼麵舞了,正準備說這樣不禮貌,李舒傑嘴裏發出了怪叫聲:“哦,哎,啊……你不就是那個,那個那個……”
我和江楠急切地看著他,可他就是說不出下半句。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楠:“你不記得了嗎?”
江楠茫然地搖搖頭:“或許在人海中擦肩而過過。”
“哎呀,不是!”他更急了,“你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嗎?還是咱們三個一起去的……”
好像我們都屬於同類,若是遇到了想不起來的事情,無論如何絞盡腦中的回憶也不能讓它就此成為一個謎題,就像我睡前看到一道不大會的習題如果不解出來這一晚上就會陷入失眠狀態。
李舒傑痛苦回憶了幾分鍾,這幾分鍾裏我們好像看到了孫悟空被念緊箍咒時的情形,而杜嘉宸安穩地坐著,像是賣關子一般微笑著。像極了禦弟哥哥。
“時光慢遞!咱們三個一起寫的信!上麵就一句話那封信!”他說到這裏我們還是很茫然,他沒有再提起信裏不堪回首的內容。
“說重點好嗎……”看我們回憶被洗劫一空的樣子,李舒傑都要崩潰了。
“就是時光慢遞的那個叔叔啊!”我們被“叔叔”這個稱呼震驚了,一直被我稱作“大齡博士男”後來又更名“霸道總裁”的杜嘉宸,竟然是十年前我們寄信時遇到的那個叔叔!
“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江楠不肯相信。
李舒傑說得斬釘截鐵,我們隻好向當事人求助。杜嘉宸竟然點了點頭。
“為了帶你倆去那麼浪漫的地方,我提前去踩了好多次點呢。當然記得老板長什麼樣子啦。”李舒傑驕傲地說。
“原來還是多棲發展,有沒有興趣進軍娛樂圈啊?”江楠迅速開起了玩笑。
隻有我還尷尬地坐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他們卻已經進入角色憶往昔了。三個人即時組成了新的“SHE”,江楠手舞足蹈又哈哈大笑,一副“原來是你呀不早說”見了故人的樣子,簡直忘了她昨天還譴責著杜嘉宸可能是個喪心病狂的反麵人物。
這時我也終於想通了為什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覺得杜嘉宸麵熟。而曾經有過的“他是不是看上我了”的想法也因為怕被嘲笑絲毫不敢跟他們提起。
“你們三個當時還是小不點呢,尤其是你。”他轉向李舒傑,“當時還沒一米六吧,躥得夠快啊。”
“後來你怎麼不開了?”李舒傑像聽故事一樣雙手托著下巴,“你又是怎麼轉行去IT行業了?”
李舒傑的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
“你們來的那年我還在大學,那時候才二十歲。我女朋友就是那種文藝女青年的代表,那時候文藝女青年少啊,所以顯得很特立獨行。她非要開一家時光慢遞,我就偶爾逃課去幫她看看店。這小子來踩點的那幾回,應該都是我恰好在店裏的時間吧。
“你們看過《阿甘正傳》吧,她就像裏麵的珍妮一樣,隻是她喊著‘Run’讓我向前,然後她朝和我相反的方向也跑過去了,轉眼就不見了。我們說好再相遇的話就結婚,大概流浪就是她的歸宿,我這裏終究太世俗和中規中矩了,於是我再也沒見過她。
“後來我停收了所有信件。幾年裏陸陸續續把所有信件都寄完了,隻剩下你們三個的那一封,居然要十年,把我折磨得夠嗆。後來我想著不能就這麼算了,就又把時光慢遞開了起來,不過換了個地方,現在是我妹妹在打理。我隻是周末過去坐坐。其實我對你們三個印象還是挺深的,你們當時沒帶夠錢,最後隻能合寫一封信。直到幾個月前我才寄出你們的那封信,當時是寄到米樂家裏了吧。是我親手寄的哦。”
原來從他在操場上踢傷我的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認出我來了,當時他還驕傲地戴著戒指說“我快要結婚了”,可他始終沒確定新娘珍妮是否會出現。
十年前把他叫“叔叔”的三個小不點居然已經長這麼大了,後來他也理所當然地猜出了江楠和李舒傑。
“那你那個珍妮,你還再見過她嗎?”江楠八卦的本質又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