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那麼多偵探，你非說我是包大人，多黑啊。”江楠居然在意這個細節，“我們去李無雙的學校問了問——當然是找他同學啦。他確實是前些日子才辦理退學的。”
“奇怪的是，他有好幾門補考通過已經取消了處分，但他還是辦理退學了。”李舒傑補充道。
“包大人、展護衛，就算你們查出來又能怎麼樣？他不是騙子，但是就像我爸媽說的，他就是高中畢業生。但我跟他們不一樣的是我還是愛他，還是要繼續跟他在一起。所以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根本沒有把握住他們倆說話的重點。
江楠和李舒傑像傻了一樣叼著吸管看著我，無言以對。我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還有事嗎？我還要把錢包給他，你倆自己解決晚飯吧。”
盡管李無雙天天接我下班，但錢包一直忘記給他，袋子也變得皺皺巴巴的。
“你還是拿著自己用了吧！”江楠還在身後怪叫，我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了。
從“一夏”裏走出來我的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即使我知道就算證明了李無雙沒有騙我也不能挽回多少他在父母心中的形象。媽媽還是每天翻來覆去睡不好吧，還是經常問為什麼女兒沒能找一個與自己學曆相當工作也相當的男朋友。她不理解我的“無所謂”，她不相信“真愛至上”，她隻盼望我安安穩穩地工作，然後結婚、生子。
她曾經“嘖嘖”著給我提過同一棟樓上某個哥哥找了個比他大十一歲的女朋友，全家人焦慮到快要自燃了：“怎麼搞的，同齡人裏麵一個都找不到嗎？非要找個比自己親姐姐都要大的，嫁過來以後要怎麼叫啊？”
“別人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嗎？人家就是找一個比自己大一百一十歲的女朋友也與我們沒關係。”我說道。
“那不嚇死人。”媽媽語氣誇張，繼而轉向我，“你以後可別讓我這麼著急上火。”
可如今……
我要怎麼樣，才能出門前不精心撒謊有時還要江楠配合演戲，才能從地下轉成光明正大地和李無雙一起去逛街，才能讓他像李舒傑和江楠一樣被媽媽所接受？
“在這裏。”李無雙靠著路旁的樹。我一看表，已經比我們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分鍾，他隻能朝我來的方向前進了一段距離。
“給你。”我把錢包袋子遞給他。
他打開後很驚喜，直接把所有的卡和零錢都放進新錢包，把舊的裝進袋子裏：“舊的是媽媽買的，新的是你買的，嘿嘿。”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仍舊是我幫忙看。是一條短信。
“謝謝你上周六送我回家。”
末尾的四位號碼似曾相識。我努力回想上周六發生的事情，上周六因為暴雨我和李無雙沒有見麵。
“你送誰回家啦？”我順手把手機遞給他。
他看了看短信內容：“是沈婉琳。上周六遇見她在商場下麵躲雨，就幫她撐傘一直到她打上車。”
“那人家怎麼說你送她回家了呢？”
“沒有的事。”他看著我，看到我懷疑的眼神聲音放大了一倍，“真的！我跟她不怎麼熟，想著她跟李舒傑好過一段時間就幫了嘛，舉手之勞。”
“以後就算是天上下原子彈，也不許送她！”
“為什麼呀？”
“她害李舒傑害得還不夠慘啊？李舒傑到現在還靠借錢度日呢。”我承認自己說得有些誇張。
“嗯，以後堅決不送了。”
4.
晚飯過後和李無雙去看了電影，線上的幾部大片都和江楠看過了，隻能選了一部小眾的文藝愛情片。因為買票買得太晚，隻有前三排的座位可以選。
“那就第三排吧。”李無雙替我做了決定。
在沒和李無雙在一起之前，電影院從來是和江楠一起來“找樂子”的地方。曾經真的在情人節隔開過一對情侶的座位，看到並不恐怖的畫麵時尖叫隻為了嚇掉前排的爆米花，也有過一口氣看五場電影出門時扶著牆差點兒陣亡的經曆。
在燈光很暗的觀影廳裏坐定後，聽到前排一對中年夫婦的對話：“坐在這裏會不會太靠前啦……”接著廣告聲淹沒了他們的談話。
我仔細盯著這對夫婦的女人，她的卷發異常熟悉，每天都飄蕩在我家的廚房、客廳以及我的房間。
是我爸媽！我猛地捂住嘴大氣不敢出一口。
“你怎麼啦？”李無雙還沒發現。
如果是斜前方還好，可是我的座位是三排11號，爸爸就直直地坐在我正前方。我跟身邊的人商量著交換座位，她粗魯地拒絕了我。
結果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都在和自己博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不讓爸媽發現我。要在中途逃跑嗎？那樣會引起全場的注意。要在結束後躲進椅子嗎？據我看電影多年的經驗，散場時前排的人都會回頭看一眼整個觀眾席，我要怎麼把握好這個時間點能恰巧避開他們呢？被他們抓到，免不了一場家庭戰爭，沒準我媽還會賞我一巴掌。
文藝片傷感地進入尾聲，周圍充滿了少女們的啜泣聲，我傾斜身體看到老媽的眼睛裏也噙滿了淚水。李無雙轉過頭來，我一臉慌張，鼻尖甚至掛著亮晶晶的汗。
片尾彩蛋還沒完，影院就不敬業地開了燈，全場一亮爸媽簡直比剛才還近在眼前，我順著座位滑了下去，蹲在他們的椅背後麵。隻要爸媽這時候正常地走出去，我就獲釋了。
“你沒事吧？肚子不舒服嗎？”李無雙偏偏這個時候問我怎麼回事，還沒來得及拽住這個豬一樣的隊友，他的下一句致命打擊式的問候已經朝我砸來了，“米樂？米樂！”
我一抬頭有三個腦袋湊在我眼前。
“爸，媽，好巧啊。你們倆還玩浪漫……”還沒說完就被媽媽嗬斥住了。
“回家！”
“怎麼回事？不是說過讓你斷了嗎？”爸爸的語氣還算溫柔，媽媽從進家門就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也說過很多次要你戒煙，你不也沒聽嗎。”我反駁道。
爸爸沒說話，媽媽倒是氣衝衝地跑過來：“我這一個月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今天好不容易和你爸去看個電影……我看你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你倆能不能不要管我呀，我已經二十多歲了，是獨立的個體了，能對自己的生活和感情負責任了。就算將來有什麼事發生，我也都自己承擔，不用你們瞎操心。”我回應道。
“我這是在瞎操心嗎，我是讓你少走彎路！你現在跟那種人談戀愛，將來結婚有你的苦頭吃！”媽媽毫不示弱。
“什麼叫那種人？”
“我將來要怎麼跟別人介紹我的女婿？高中畢業，沒有文憑？我不求你找個碩士博士，你總得找個跟你平起平坐的吧。”
“沒學曆怎麼就低人一等了？你就是覺得自己沒麵子！”
“你少在這裏狡辯！”媽媽的手在空中一揮，“今天出門前你不是說去見江楠和李舒傑的嗎？怎麼會和他在電影院？”
“本來沒約，後來約了。而且我以後還要約，我永遠不會跟他分手。”
媽媽氣得發抖，卻還是沒打下我預想中的那一巴掌：“下周起你爸開車接送你上下班！”
“至於嗎你！”我轉身進了自己房間，用力摔門身後卻沒有任何聲音。媽媽拆了我的門鎖，即便再怎麼使勁門依舊不會粗暴地關上，我又失去了反抗爸媽的一樣武器。
5.
接下來的上班日子裏，每天被爸爸接送，害得同事以為我是富二代。和李無雙約會轉入了地下二層，比以前還要私密。中午休息時間我隻能趴在公司的走廊的窗戶上望穿秋水。
正值盛夏，大街上除了車子幾乎看不到人。公司準備下午開納涼休閑茶話會，可公司前台的小姑娘非要拉我出門，我死死抵住能吹到空調的最後一平方米：“這麼熱的天出門會死人的！”
小姑娘也許並不比我小，隻是個子比較小罷了。因為在這個被男人稱霸的軟件公司，我們倆算是稀有物種，於是一直惺惺相惜。
“哎呀你就陪我去吧，我一個人不敢啦。”小姑娘快要把我的胳膊拉脫臼了，“整個公司幾乎沒什麼女生，我總不能找個大老爺們跟我一起去吧。”
小姑娘大腿根受傷縫了幾針，今天去拆線。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換作江楠，估計早就撩開裙子給男同事展示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