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3 / 3)

達不聽,遂以聞。上謂使者曰:“急回軍中喻諸將,彼先開隙,今初與戰,三千精銳,未可盡廢,宜釋之,使為後用。”遇春初聞遣使赴京,密令軍中以三千人皆殺之,黎明,止存三百人。

上聞之,再命使往,令生放還,於是俘者歸至陳。陳遣使來告曰:“戰非有謀,乃巡邊者偶戰耳。”十一月,取處州,其參政石抹宜孫遁,屬縣皆平。

至正庚子夏,閏五月,陳友諒舟師寇陷太平,列巨舟於采石,僭稱帝,國號漢,改元大義,遣人約張士誠來夾攻金陵。

時群議皆以為宜速複太平,上曰:“不可。且太平初起堅壘,豈意彼以巨艦破之。若戰於陸地,彼必不能進。今彼既勢居上流,遣兵與戰,難以取勝。若由水上決戰,則彼舟十倍於我,勢可量也。若親征,彼既見我兵勢,不來接戰,即解纜下流,半日可至金陵,吾步騎非一日不可至。縱使可至,百裏趨戰,又非上將利也。”乃令指揮康茂才佯為謀叛,誘使來攻。茂才遣人具書以往,將行,以所謀問李善長。善長曰:“方不得寇去,何為更誘其來?”上曰:“此計之上也。倘今不往,久則生計。陳、張若合,吾何以支?”於是茂才遂遣人行。乃命馮

宗義率兵伏於石灰山,徐達列陣南門外,楊璟列兵大勝港,張德勝、朱虎出舟師於龍江關外。

辛醜,友諒果率舟師來寇,泊大勝港口,楊璟禦之。時水路隘,其舟師不得進,其弟陳五步軍泊於龍灣江渚。至午,大雨,僅容三巨舟入港口,乃遣萬人登岸立柵。及雨止,伏兵自石灰山起,步騎交至,舟師亦集,大破陳友諒軍。時潮已退,彼舟閣岸不能動。於是其軍二萬餘皆舍舟降,並獲其戰艦。袁州國公歐普祥、參政劉敬遣人來降。時僉院胡大海兵亦克饒、信等州縣。

按:此戰太祖神謀妙算,高出千古。躪蹴巨敵,如玩弄嬰兒於掌股之間,雖漢唐宋創業諸君所未及,而混一天下之幾決矣!

至正辛醜秋八月庚寅,上率大軍討陳友諒。時舟師既發,乘風溯流而前。戊戌,抵安慶,破其水軍,遂克其城。壬寅,師至湖口,遂與陳友諒戰於江州,大破之,友諒挈妻子遁,遂取江州,南康、饒州悉平。至正壬寅春正月,陳友諒守將胡廷瑞以隆興路降,上親入城撫喻其民,以鄧愈守之。三月,婺州苗軍叛,殺守帥胡大海。繼而處州苗軍亦擄城叛,平章邵榮皆擊破誅之。時友諒降將康太擄豫章以叛,徐達擊擒之。

至正癸卯,張士誠北寇壽春。上親往援,以徐達為前先鋒,破其軍,旋師圍金鬥城。陳友諒複大舉兵寇豫章,乃命解金鬥之圍,以舟師往援。

秋七月,上督諸將率舟師西討。戊子,師次彭蠡。友諒撤圍來戰,達身先諸將,敗陳一巨艘,殺其眾千五百人,自是我軍威振。繼而屢戰,互有勝負。至暮,諸將欲退。上乃禦樓船,鳴金結陣,申明約束,喻以死生利害。諸將皆舉手加額,以死自誓。期明日進兵決戰。至期,上親布陣鳴角。時彼我兩軍皆

畏懼,戰不力。迨暮,勝負未決,乃以舟載幹荻,令敢死士乘風縱火,直抵其船,焚溺甚眾。

明日,眾複議還師,以圖再舉。上以為方勝負相等,今若先退,彼必為敗而來追,當先移船入江,乃能無失。於是兩軍相拒三日。我軍挑戰,彼必不敢應。我舟師欲移入江,以水路隘狹,不得並進,恐為敵所乘。迨夜,令船置一燈,相隨渡淺,比明,已盡渡矣。乃泊於左蠡,敵不敢進,移軍楮溪相持。友諒令獲我戰士皆殺之。上知之,命悉出所俘陳氏軍,有傷者賜藥療之,遣還。下令軍中曰:“但獲彼軍,皆勿殺。”又令祭其新亡之將及戰死者。乃以舟師邀其歸路,分遣別將取蘄州、興國。時都督朱文正遣兵於南康、都昌,絕其糧道。八月壬戌,友諒自率樓船欲迎我師,追之至中流,大戰良久,友諒中流矢死。明日,降其軍五萬餘眾,其將莽張等走武昌。九月,上率諸軍攻圍之,於是湖北郡縣皆降。十二月,上還京師。

至正甲辰春正月丙寅朔,上即吳王位。二月,車駕複至武昌,破陳丞相張必先兵,擒之,友諒子理肉袒銜璧出降。上禮而命之入城,撫喻其民,厚待友諒父母。湖廣郡縣悉降。上還京師,下令曰:“予以眇躬,荷天地百神之福,托於億兆臣民之上,戡定綏寧,疆宇日辟。乃者故漢主陳友諒,殺君僭逆,罪惡貫盈,自起兵端,犯我邊境,爰舉問罪之師,以慰來蘇之望。賴天之靈,兵之所至,罔不克捷,江西諸郡,一鼓而下。

其陳友諒,稔惡弗悛,仍合餘燼,於癸卯七月,屯兵洪都城下。

予乃總率舟師,親與決戰,陳友諒敗死,將士悉降。進攻武昌,子理歸命。布告中外,鹹使聞知。”遂大會兵於京師。

至正乙巳春,廣東韶州、南雄及荊、襄、歸、峽等州皆平。

命徐達、常遇春等兵取淮東、淮陰諸郡,平之。

至正丙午春,張士誠以舟師寇我鎮江。上引兵擊之,賊聞

風而遁。督兵追攻於浮子關,與戰,悉俘其眾。徐達乘勝進攻高郵、安豐,克之。

秋,以相國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副之,率師二十萬東取吳越。上謂諸將曰:“爾等此行,其計若何?”常遇春曰:“此行直搗蘇州,姑蘇既下,則諸郡不勞而下矣。”上意以為不分其勢,則其援兵四合,難以取勝,不若先攻湖州,使其疲於應戰,然後抵蘇州,則取之可必矣。遂不從遇春之計,作色曰:“先攻蘇州,而或失利,必不貰汝。先攻湖州,而或失利,尚可恕也。爾行矣,從爾自計。”師遂渡大浦口,次洞庭山,遇春以眾攻湖州。上使人覘而知之,喜曰:“能若吾計,此行必勝矣。”遇春屢敗其兵,湖州守將李伯昇閉城拒守,張九七引眾援之,營於舊館。湯和迎之,遇春以兵圍其營,絕其糧道。士誠聞之,自引眾來援,與之大戰於皂林之野,敗之,遂俘其營甲士六萬,送京師。士誠遁歸。由是軍聲大振,所過州縣皆望風降附。十二月,進抵姑蘇,其屬縣相繼來歸,惟蘇州孤立而已。上不欲煩兵,欲困服之,乃圍其城。

至正丁未,上命以是年為吳元年。

春,建宮殿及省台六部,建太廟於宮城之東北。

夏,上以書遺士誠曰:“蓋聞成湯放桀,武王伐紂,漢祖滅秦,曆代帝王之興,兵勢相加,乃為常事。當王莽之亡,隋之失國,豪傑乘時蜂起,圖王業,擄地土。及其定也,必歸於一,天命所在,豈容紛然?雖有智者,事業弗成,亦當革心畏天順民,以全身保族,若漢之竇融,宋之錢俶是也。自古皆然,非今獨異。若能順附,其福有餘。毋為困守孤城,危其兵民,自取滅亡,為天下笑。”書至,士誠不降,乃督兵攻之。

秋,城破,士誠自經於家。兵入,尚未絕,解其縊,俘送京師,蘇州平。九月,命參政朱亮祖討浙東諸郡,克之。

冬,以湯和為征南將軍,吳禎副之,討方國珍。國珍遁入海。追及,與戰,破降之。命楊璟、周得興率兵征廣西,胡美、何文輝征福建,徐達、常遇春進取中原。

冬十月,沂州守將王信遣人奉表納款。詔諭之曰:“惟昔豪傑之士,天下擾亂之秋,集群眾以鷹揚,擄一方而虎視。然遇真主者出,遂知天命所歸,乃披露其誠,而歸於有德,如竇融獻河西之地於漢,李勣歸黎陽之眾於唐。眷爾沂州王宣父子,近使苗副樞來通順附之忱,我遣侯正紀往答殷勤之意。兩旬已過,一介未還。且慮天將改物,故元政不綱,誰能霖雨以蘇民?方見龍蛇之起陸,拯此塗炭,實在朕躬。爰命征虜大將軍徐達,副將軍常遇春統率大軍,水陸並進,往戡眾亂,平定中原。

嘉爾來歸之義,賜以爵祿之榮。王信可授榮祿大夫、江淮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其餘官將,仍複舊職。”書至,王宣父子複持兩端,不聽調。徐達兵至沂州,王信往莒、密求援,其父宣閉城拒守。大兵攻破之,宣出降,即令以書招其子信來歸,於是莒、密、海、費等州縣皆降。

時金火二星會於醜分,望後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占曰:“宜大展兵威。”因令徐達進兵益都。達遣人喻其守將老保,保不下,遂急攻之,乃出降,其屬郡悉平。至濟南,守將王保保弟詹同、脫因帖木兒先期率眾遁去,其屬將達某以城降,於是山東諸郡望風降附。

十二月,百官詣闕勸進,上乃禦新宮拜詞,其略曰:“惟中國人民之君,自宋運告終,帝命真人於沙漠,入中國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孫,百有餘年,今運亦終。其天下土地人民,豪傑分爭。惟臣帝賜英賢李善長、徐達等為臣為輔,遂戡定群雄,息民於田野。今地周回二萬裏廣,諸臣下皆曰:‘恐民無主。’必欲推尊帝號。臣不敢辭,亦不敢不告上帝皇祗。是用

明年正月初四日,於鍾山之陽,設壇備儀,昭告上帝皇祗,簡在帝心。如臣可為民主,告祭之日,伏望帝祗來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如臣不可,至日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洪武元年春正月乙亥,合祭天地於鍾山之陽。是日日朗風和,臣民複合辭勸進,於是上即皇帝位於南郊,定有天下之號曰大明,以吳二年為洪武元年。詔曰:“朕惟中國之君,自宋運既終,天命真人於沙漠,入中國為天下主。傳及子孫,百有餘年,今運亦終。海內士疆,豪傑分爭。朕本淮右庶民,荷上天眷顧,祖宗之靈,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賢於左右。凡兩淮兩浙,江東江西,湖湘漢沔,閩廣山東,及西南諸部蠻夷,各處寇攘,屢命大將軍與諸將校奮揚威武,已皆戡定,民安田野。

今文武大臣,百司眾庶,合辭勸進,尊朕為皇帝,以主黔黎。

勉從輿情,於吳二年正月四日告祭天地於鍾山之陽,即皇帝位於南郊。恭詣太廟,追尊四代考妣為皇帝皇後。立大社稷於京師。布告天下,鹹使聞知。”冊妃馬氏為皇後,立世子為皇太子,諸功臣進爵有差。以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征南將軍湯和破延平,擒陳友定。先是,湯和破方國珍,就命率師自慶元海道進取福州,平章胡美自江西取邵武,下建寧,陳友定獨守延平。至是,湯和攻破擒之,興化、泉州皆降。建太學,立欽天監。徐達等兵經棠棣等州縣,皆平之。抵河南,與詹同、脫因帖木兒戰,敗之。梁王出降。遂西下洛陽,長驅崤函,直抵潼關。守者拒戰,都督馮勝與戰,拔之,擄關而守禦。大將軍歸大梁,北下河內,由鄴下趙州,抵臨清。

秋八月辛未,入元都,元君遁去,燕地悉平。時廣東、廣西亦下,複命徐達西取晉、冀,長驅井陘,盡平其地。赦天下,詔曰:“天生民而立之君,君者,奉天而安養斯民者也。昔者元政陵夷,民失安養,群雄蜂起,疆宇瓜分。朕以布衣入戎伍,

憤生民塗炭,提孤軍與豪傑同誌者,思所以靖之。賴天之靈,因民之利,幹戈所至,強殞弱服,大河之北,以際南北,罔不來臣。重念推戴以來,軍士勞苦,農民罷敝,未有以安之。賢人君子,遁匿岩穴,未有以來之。形亂重典,未有以平之。供億煩重,未有以紓之。是用陰陽差繆,水旱不時,天災屢見,朕甚懼焉。爰布溥恩,與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於戲!民墜塗炭,十有七年,蕩析離居,光嶽之氣,於焉始複。繼自今各厚爾生,共享太平之福,以臻雍熙,不其偉歟!”

九月,下求賢詔,詔曰:“朕惟天下之廣,固非一人所能治,必得天下之賢共成之。向以幹戈擾攘,疆宇彼此,致賢養民之道,未之深講。雖賴一時輔佐,匡定大業,而懷材抱德之士,尚多隱於岩穴,豈政令靡常而人無所守歟?抑朕寡昧,事不師古而致然歟?不然,賢士大夫,幼學壯行,思欲堯舜君民者,豈固沒沒而已哉?今天下甫定,日與諸儒講明治道,啟沃朕心,其敢不以古先哲王是期?岩穴之士,有能以賢輔我,我得以濟民者,當不吾棄。”

冬十月,燕都捷至,詔告天下曰:“一海宇以安人心,正國統而君天下,理勢所在,古今皆然。自群雄乘亂以來,四方思治。惟切元綱已隳,疆土遂分,孰拯斯民以定於一。顧予非德,造此丕圖。荷上天眷祐,臣鄰翊讚,肇基江左,平定中原。

眷惟幽燕,實彼本根,命將北伐,列郡皆順,已於洪武元年八月十二日克取燕城,胡君遠遁,兵無犯於秋毫,民不移於市肆。

捷音來奏,殊副朕懷。今改燕城為北平府,命官屯守。海宇既同,國號斯正,方與生民共此安平之福。尚賴中外臣寮,夙夜公勤,以匡朕之不逮。於戲!上體天心,俾萬邦之感乂;下從民欲,合四海以為家。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上自起兵以來,東征西討,未遑製作。至是始命諸儒稽古

改製度,易服色,損益鹹自聖心,靡不各當其宜。百餘年之胡俗,為之丕變,而典章文物,煥然可還矣。

洪武二年春,遣使往諭諸番。定仁祖陵號曰英陵。乙亥,建碑。常遇春平大同府。命儒臣宋濂等編修《元史》。蠲北平、燕南、河南、山西稅。詔曰:“朕本淮右布衣,因天下亂,率眾渡江,保民圖治,今十有四年矣。荷天眷祐,西取陳友諒,以安荊楚,東縛張士誠,以平三吳,遂至八番,直抵交廣,以極於海,悉皆戡定。重念中國本我華夏之君所主,豈意胡人入據已及百年。天厭昏淫,群雄並起,以致兵戈分爭,生民塗炭。

是用命將北征,兵渡大河,齊魯之民歡然來迎,饋糧給軍,不辭千裏。朕思其民當元之末,疲於供給,今既效順,何忍複勞?有司特加存恤,以副朕懷。”占城、安南來貢。馮勝取陝西,張思道遁去。進克鳳翔。

四月,勝及湯和兵次鞏昌,元平章商暠降。調兵攻臨洮,太尉李思齊以眾降,餘眾多懼罪逃竄,遂詔諭撫之。蠲秦隴稅。

五月,追封外祖考為揚王,妣為王夫人,皇後父為徐王,妣為王夫人,乃立廟以祠之。常遇春取永平,克紅羅山,擒脫火赤丞相,其檀會、宜興、大興諸州相繼而平。遂進克上都,擒其平章鼎住等官屬。秋七月,征虜副將軍常遇春卒於軍,追封開平郡王,諡忠武。

八月,馮勝圍慶陽,克之。寧州、黃河等處悉平。冬,安南、占城兩國相攻,占城遣使來訴,詔諭解之,兩國遂罷兵。

十一月冬至,祀昊天上帝於闤丘,以仁祖淳皇帝配。是歲,令天下府州縣開學,置師弟子員。

洪武三年春三月,蠲直隸、應天府等稅。大將軍徐達引兵至定西州,王保保退屯車道,我軍立柵以逼其壘。

四月,進戰,保保敗走,擒郯王、文濟王等。上始定封建,

立子為秦王、晉王、燕王、吳王、楚王、齊王、潭王、趙王、

魯王,侄孫靖江王。詔曰:“朕荷天地百神之祐,祖宗之靈,當群雄鼎沸之秋,奮興淮右,賴將帥宣力,創業江左。曩者,命大將軍徐達總率諸將,已定中原。不二年間,海宇肅清,虜遁沙漠。大統既正,黎庶靖安。欲先論武功,以行爵賞,緣土藩之境未入版圖,今年春複命徐達等再征,是以報功之事,未及舉行。朕惟昔帝王之子,居嫡長者必正儲位,其眾子當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名其國。朕今有子十人,即位之初,已立長子為皇太子。諸子之封,本待報賞功臣之後,然尊卑之分,所宜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