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社長即將退位(1 / 2)

伶南日報社社長兼總編阮鑒伯一連兩天沒來報社上班,單位的空氣就有些不對勁了。

早上,副總編秦雄走到編輯部門口,就聽得裏麵議論紛紛,可他剛一進去,議論聲就嘎然而止,也沒有誰跟他打招呼,眾人各自裝著埋頭做起文章了。轉出門來,就與副社長鍾義碰了個滿懷。鍾義問:“阮社有沒有給過你電話?”秦雄說:“沒有。我打過,關機,大概在家裏,是不是病了?”鍾義說:“也不在家,孫姨說,他有點事要處理,也不知什麼事。”孫姨是阮社長的老婆,秦雄便越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正想再問,鍾義卻又匆匆走了,走了不遠又回頭說:“我父親病了,今天我要陪他看醫生,我看下午的黨員學習會就取消吧。”鍾義向來很重視每周星期五的黨員例會,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子,秦雄更確信阮社那裏有事了。

回到辦公室,剛落座,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是專題部副主任郭文。郭文說:“秦總你沒有聽說阮社的事?”秦雄一驚:“他怎麼啦?”郭文說:“剛聽說的,阮社要退了。”秦雄稍微安神:“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阮社長要退位,一年前就已傳聞,他老已經55歲,退下來是鐵定的現實,隻是這一拖就是一年。郭文有些急切地說:“組織部都找他談話了,難道你還不知道?”郭文是他上任半年以來推薦提拔的第一名中層幹部,秦雄心中閃過一絲不快,暗想組織上的事,他怎麼知道得比我還快?郭文說:“那我走了。”眼睛卻瞄著旁邊的凳子。秦雄意識到自己的沉默讓他有些局促不安了,便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鼓勵說:“坐下說。”

郭文坐下,把身子往前一傾,神秘地說:“秦總有沒有為我們報社的前途考慮?”秦雄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這話裏的意思:“你難道是說,要我接替阮社的位子不成?”郭文說:“隻要你願意,我們支持你!”秦雄明白,這個“我們”實則是沒有代表性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熱,說道:“說說看。”

郭文喝一口水,很愜意地說:“極可能的。我想了一夜,不,剛想清楚,你在報社班子中最有資本,最年輕,最有才學,最有群眾基礎了。”秦雄覺得他說的過頭了,可心中還是一動,說道:“可我資曆最淺,上任才半年呢。”郭文說:“論資排輩的話,你當然排不上,可是隻要敢爭取,什麼事都有可能的,關鍵是我們支持你。”秦雄說:“到此為止吧,你千萬不要到外麵去說,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秦雄表麵上滿不在乎,可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活動起來了。

秦雄在文藝圈子內被稱為伶南四大才子之一。當然,這個“圈子”也不是泛指,有幾個自恃才高的文蟲對“四大才子”就頗不以為然,還四處散布攻擊言論。而四大才子的名頭也不是自封的,隻是多年來,秦雄與其他三位才子——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尉永文、市文聯秘書長藍河、黑貓廣告公司老總張鴻才皆是著作等身,口才雄辯,狂傲不群,且臭味相投,常常聚在一起吟風弄月,把酒賦詩,自我感覺良好,在他們的心目中,伶南市就再也沒有第五個真正的文人了。

這種感覺他們隻在四人圈內講過,可不知怎的,“四大才子”的美名還是在圈內圈外傳開了。好在伶南這個地方,人們關注的焦點首先在經濟大事,其次是官場大事,對文場的事,並不怎麼在乎,大多數圈外之人尤其是官場中人對他們還從不吝嗇那些奉承和恭維的話,圈子內的的成功人士對他們也維持著場麵上的友好,倒是有幾個不得誌的窮酸文人對此耿耿於懷,有一個叫付洪的企業報編輯還作過一首名為《大義英雄譜》的詩加以諷刺,其中有四句是這樣寫的:

四方哭頌瓦崗英靈

大義當稱左門右門

蠢翼德結義在桃園

才子救難八仙顯聖

這首詩發表在他編輯的企業小報上,雖看不出有什麼詩意和才情,甚至有些狗屁不通,可偏偏與才子藍河的一組詩作排在一起,裏麵隱含的玄機就讓四大才子有些多心了:“左門右門”即指民間人稱頌的瓦崗英雄左門神秦叔寶、右門神尉遲恭,暗指秦雄和尉永文;“翼德”張飛暗指張鴻才;“難八仙”三字並排寓意八仙中的藍采河,暗指藍河。秦(雄)尉(永文)張(鴻才)藍(河)四大才子的尊姓依次被指,再看四句之中第一字豎著讀就是“四大蠢才”。

“四大蠢才”被當做死魂靈來哭頌,寫詩人的心思也夠惡毒的了,好在四人皆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境界比起窮酸文人不同,也懶得去與之理論。公眾人物嘛,就得忍受世人的詆毀和攻擊,就他們獨享才子之美名,還不讓人家那麼努力卻排不上名號的文人出一口惡氣?想想古時的江南四大才子、魏晉竹林七賢,也不都是時時過著詩酒流連、吟風弄月的日子,哪個不因為才高八鬥而橫遭嫉妒和暗算,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