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去年年末時遇到的那個錦衣衛首領帶給張從雲的衝擊,是讓他豎起了一份想要變強的信念;那麼昨天目睹了餘滄海一番驚豔身手的張從雲,此刻便又多了一份敬畏的惕然。
“也許,我已經在驕傲了吧……”他在心中暗道。
事實上,張從雲重生後的十幾年人生,的確過得順風順水。
超人的天資、亮眼的家世;一位名震天下的師父、一個光宗耀祖的身份;俊朗的外形、優雅的談吐……甚至年少多金、武藝高強!
即便是年前不幸受傷,但小挫之後不止功力大進,更還極老套的因為“英雄救美”,收獲了一份人人稱羨的愛情……
以上這些隨意一條換在另一個人身上,隻怕那人多半已經因之飄飄然;而當這些全都結合在一起出現在張從雲的身上,即便以他二世為人的涵養和城府,實也在不經意間變得浮躁和驕傲。
雖然不明顯,雖然藏得深……
但作為過來人的張禦風夫婦和嶽不群夫婦,卻早已瞧出端倪,並暗暗為之擔憂了。因為這樣一類人如果受到挫折,那麼受到的打擊和改變必然出乎想象的巨大。
變好、變壞暫且不說。但即便是變得更努力、更上進,不過性格上的扭曲卻也同樣成了預見的事。
他們都無比擔心,當某件讓張從雲從此徹底改變的事發生後……那時的張從雲,還會是張從雲嗎?或者說,還會如現在一般,謙遜、開朗、溫和,偶爾壞心眼的搞怪、偶爾不顧及的頑皮。若是這樣的張從雲不見了,他們……又該怎樣去接受呢?
好在此刻的張從雲,終於多少發現了一些自己的問題。雖然不足以應對將來可能的挫折,但至少因此而有了一分警惕。而因為這分警惕和自省,又讓他漸生浮躁的心,重新回歸平靜。
張從雲牽著馬,立於山腳,出神的朝著鬆風觀方向望了很久。直到大黃彪頗不耐煩的用腦袋碰碰他的肩膀,他才回過頭道:“我說,醜家夥~”
大黃彪打了個響鼻,顯然對於“醜”這個字依舊感到不滿。但張從雲這回沒有教訓他,反而伸手拍拍它的頭。
大黃彪下意識的想退……甚至已經閉起了眼睛。可當它感覺到張從雲適力的安撫,而非想象中的拍打後,眼神竟極人性的露出了一絲疑惑……隨即,才伸出長長的舌頭去舔張從雲的手。
張從雲笑笑:“醜家夥,你說。以後如果遇到餘滄海,我到底還要不要殺他?”
大黃彪的回答,是又一記響鼻。
張從雲笑了。他知道,這家夥肯定聽不懂自己的問題。不過他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
“走吧!”他有些豁然的說道,隨即雙足一點,飛身馬上,喝一聲道:“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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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一人一騎來到峨嵋。
如果說青城山是道教名山之一;那麼峨眉山亦是代表佛門起源的一處重地。隻是與青城山偏離人境的地理位置相比,峨眉山的山腳下,似乎比前者更熱鬧的多。
甚至當張從雲來到這座名為峨嵋郡的郡城時,竟還有守城的士兵向他查看路引。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朝的路引製度十分嚴格。理論上來講,如果一個人想要四處遊曆,就必須通過相關衙門辦理定期的路引。換句話說,那是一種類似於五百年後,擁有類似護照功能的東西……嗯,而且還是出國護照。因此難辦的程度也就可想而知。
當然,這也是當權政府,為了有效宏觀調控當時地廣人稀的實際情況,而不得已下采取的非常手段。
隻是這項明太祖朱老麻子定下的鐵律,到了現在的明孝宗年間,已是幾乎形同虛設。否則這麼多江湖人士走南闖北,難道真還的一個個向他們查路引嗎?
而說起來好笑的是,明朝對於貪官汙吏的懲罰製度堪稱曆朝曆代之最。尤其在朱老麻子剛掌權那會兒,朝廷的大官幾乎每次上朝前,都會和自己的家人做一次“最後的”道別。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一點點,哪怕隻有幾兩銀子的貪汙而被扒皮示眾。(此處注明:是真正的扒皮之刑,極其殘酷。有史可查。)
隻是朱太祖這般手段,雖在掌政之初稍有成效,但到得後來,連他自己都殺得怕了……因為再殺下去,整個朝廷和天下的事,隻怕都得由他一個人去做。
更諷刺的是,即便在這樣的高壓手段下,明朝的貪汙腐敗仍然極其嚴重。甚至其程度還超過了之前的宋、元兩朝。
到得明後期,各種苛捐雜稅和匪夷所思的貪汙手段,更是讓人難以想象。比如先前提到的路引之事,也在各地辦事人員的“變通”之下,成了一條比較早的斂財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