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麻子剝削窮孩子,惡習不改,在天津又收了兩個流浪兒,一個叫小青,一個叫小順,因此,大眼猴就有了兩個小夥伴。

有一天晚上,三麻子打發大眼猴他們仨到大街上給賭博耍錢的客人買燒餅,端餛飩。他們回來的時候,大眼猴首先發現家門口停著兩輛大卡車和一輛摩托車,還有武裝的士兵,把守著門口。

“壞了!”他驚慌地說著,扭轉身就往回走。小青小順也跟著他向後轉,慌得灑了一身餛飩湯。

年紀最小的小順沒有瞅清楚,懵裏懵懂地問:

“大眼猴哥哥,你跑啥呢?餛飩都灑了。”

大眼猴也不開腔,見個小胡同就鑽進去,小青小順也跟著鑽進去,七拐八拐地繞了一陣,才停了下來。

“好險啊!”大眼猴喘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呢?大眼猴哥哥。”小順問。

“傻瓜,還糊塗呢,來抄咱們的家,抓咱們來了!”

“幸虧咱們出來端餛飩,”小青說,“要不,也完蛋了!”

“那咱們怎麼辦呢?”小順著急地說。

“別慌,”大眼猴說,“管他三七二十一,咱們吃飽了再說。”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小胡同裏幾乎沒有行人的蹤跡,隔很遠一盞路燈,冷清清地射出昏暗的光線,似乎它們在疲倦地打盹兒。三個人藏在一個黑暗的角落,吃完燒餅餛飩,就商量怎麼辦。這一向街麵上很緊,警察發現要飯的和小偷就抓;再說,又沒個住處,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連一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找不到一條出路。小青就說:

“我倒有個主意:聽說蘆台有個國營農場,專收無家無業的孩子。到裏麵就能住上新蓋的洋房,吃魚吃蝦,生活挺好,咱們不如投奔那兒去吧!”

小順一聽就同意:“聽說那裏麵還能讀書識字,活兒也不重。大眼猴哥哥,你說怎麼樣啊?”

“要去你們去,我是從那兒跑出來的,我可不能回去!”

“你是從那裏麵跑出來的嗎?那兒怎麼樣?打人麼?罵人麼?”小青忙問。

“也不打,也不罵,可就是……太不自在。”

“老哥,將就點吧!不打不罵還能把人怎麼著!咱們眼下是船頭上跑馬——走投無路嘛!”

大眼猴想了想,仍然說:“去不得,我臨走的時候,偷了人家的東西,把路掐斷啦。再回去,誰知道人家給個紅臉,還是給個黑臉呢?”

“沒關係,八路軍對窮小子很客氣,回去低個頭,認個錯,也就過去了。”

小順子哀求說:“大眼猴哥哥,你就答應了吧!你熟門熟路的,引個道兒,我們倆還能沾你點光呢。”

大眼猴被小青小順包圍了,心裏拿不定主意。忽然,他轉了個念頭:“呸,我真傻,偷布的時候,誰也沒看見。我往小黑馬身上一推,反正他已經死了,沒有人對證,不是屁事也沒有嗎!”這麼想著,他心裏坦然了,三個人的意見就一致了。

第二天,他們到他們的老窩看了看,門上果然貼了公安局的大封條。他們也不敢在那兒逗留,大眼猴把他偷來的一管鋼筆賣了,當路費,三個人搭火車到了蘆台,走到農場,太陽已經壓山了。大眼猴叫小青小順在外麵等著,他自己先回去“探探”。

一走近門口,大眼猴就發現以前的崗哨撤了。門口的收發室老頭,問了他幾句,也沒有留難,就放他進去了。

“咦,這倒不錯,比以前自由啦!”大眼猴滿意地想。再一看,農場的確大大地改變了麵貌:以前荒涼的廢墟上,矗立起一排一排紅磚砌的洋房。新修的馬路平平坦坦,兩邊種的樹整整齊齊的,簡直變成個陌生的地方,認不得它了。

“小子們倒享福啦,老子還在受罪呐!”大眼猴不免有些感觸地想。聽到前麵一片喧嘩,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躲到一棵大樹後麵看。

這一天,正是送來棉衣的第二天,魏場長和劉隊長到城裏開會,要到晚上才回來。這時候,副隊長高保元正在生產科前麵的大院子裏給隊員發棉衣。孩子們領到棉衣,一個個喜眉笑眼,亂嚷亂叫地鬧成一片。忽然,二小子發現遠處一棵大樹的後麵,有個人在探頭探腦地張望。小黑馬一馬當先,跑去一看,原來是大眼猴,立刻擺著手,喊起來:

“大家快來捉賊啊!”

大眼猴看人家發棉衣,正看得眼饞,萬萬料不到遇見小黑馬。猛然一個照麵,嚇得他心慌意亂,不知所措。這小子不是明明掉進河裏淹死了麼?怎麼沒有死呢?真是冤家對頭,窄路相逢。大眼猴心想不好,正要轉身跑出去,小黑馬已經撲上來了。他慌忙飛起一條腿,給小黑馬使了個絆兒,把小黑馬絆倒,撒腿就跑。高保元帶著孩子們跟屁股緊追,追不多遠,就把他捉住,揪了回來。

一場暴風雨般的鬥爭開始了。

這裏麵,最積極的當然要數小黑馬了。他想起大眼猴幹的那些壞事,真氣得兩眼冒火星,拳頭發癢癢,他跳著腳,嚷著說:

“大眼猴,好小子,我正要找你算帳呢,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我先問問你:高隊長的布,是不是你偷的?”

大眼猴耷拉著腦袋,身上一件原來就破爛得很的棉襖,經過剛才一頓撕扯,一隻袖子垮了下來,前襟後背都破得不成樣兒了。他眨巴眨巴大猴眼,望望小黑馬,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

“不說我揍你!”小黑馬撲上去,抓住大眼猴的領口,把他推倒了。高保元在一邊看著,也不管;因為他買的那兩丈青布是預備送給他老娘的,正要捎了去,就被人偷走了,心裏也是非常惱火,大聲喝道:

“我的布是不是你偷的?說了沒事,不說就是過不去!”

“是我偷的。”大眼猴承認了。

“你這個大壞蛋!”小黑馬忿恨地揮著拳頭,“為什麼你要拉我開小差?為什麼你訛詐我媽媽的錢?說!快說!”

大眼猴一隻胳膊撐在地上,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隻好耷拉著頭。二小子扳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質問說:

“你騙我的錢,拿出來!”

旁的孩子也都哄起來:

“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

“你安的什麼壞心眼?”

“你是不是想來偷我們的東西?”

“偷我們的新棉衣?”

“你們冤枉人!”大眼猴掙紮著站起來,“我不是來偷你們的,我是來投農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