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的一天,正在南方推行“雙法”的華羅庚收到了中國科技大學拍來的加急電報,要他迅速回京,參加“文革”運動。接到命令之後,華羅庚匆匆登上歸程。這時的他還萬萬品味不出“文革”二字的分量與代價。
1.反動學術權威
華羅庚一踏上北京的土地,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大字報、小字報已紛紛上牆。數學所成立的“文化革命委員會籌備委員會”(簡稱“文革籌”)已響應黨中央的口號,在全所深挖所謂的“反動學術權威”,華羅庚成了首當其衝的人物,批判他的大字報貼得到處都是。一天,數學所“文革籌”的九位委員租了一輛卡車,來到華羅庚家,先在門口貼了兩張大字報,然後,把華羅庚叫出來,當麵宣布:“你必須到數學所來參加‘文革’運動,接受革命群眾對你的批判,門口的大字報不許撕掉!”
1966年8月20日,華羅庚被“揪”到數學所,參加對他的批判大會。除了數學所之外,計算機所和物理所也有許多人前來看熱鬧,密密麻麻的兩三千人,把院子擠得水泄不通。“文革籌”的負責人把華羅庚的學生越民義、萬哲先、陸啟鏗、王元與吳方召集 在一起,要他們作一個聯合發言,揭發華羅庚的罪狀。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萬哲先起草了發言稿,由王元上台講。其內容無非是把大字報中的東西重複了一遍,如“崇拜資產階級科學”、“缺乏無產階級感情”等。批判會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會後,“文革籌”負責人讓華羅庚去打掃衛生。那天,天氣很熱,華羅庚脫了上衣,穿著一件背心,拿著一把長掃帚,開始打掃走廊。過了一會兒,他又被召到數學所會議室,參加了一個約十多人參加的小會,接受大家的“批評與教育”。
數學所對華羅庚的批鬥,也影響到科大。一天,華羅庚正在科大禮堂門口散步,幾個學生便把他拉到禮堂去接受批判。華羅庚來科大時間不長,除了教學、科研、實踐之外,他不管別的事,這些學生們除了“反動學術權威”之外,也找不出別的理由。這時,科大保衛部門得知消息後,立即把華羅庚弄走了,以後,他在科大再未遭受過批判。
接著,舉國上下都開始成立“紅衛兵”組織,並大興“抄家”與“破四舊”之風。數學所的紅衛兵組織成立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抄華羅庚的家。可是,他們晚來了一步,華羅庚的孩子華蘇所在的學校———北京師範大學女子附屬中學的紅衛兵組織已捷足先登了。盡管如此,數學所的紅衛兵們還是從華羅庚家裏找到了罪證:兩枚精致的棕紅色石頭小圖章。這是從華羅庚的抽屜裏翻到的。這兩枚圖章上都刻有優美的文字,一枚上麵是毛主席的話:“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另一枚上麵是華羅庚自己的話:“聰明在於學習,天才在於積累”。一位紅衛兵指著華羅庚,氣憤地說:“這還了得,竟敢把你跟毛主席相提並論,你的野心也太大了!”其實,這兩枚圖章及上麵的字,都不是出自華羅庚之手,而是一位杭州的朋友遠道寄來的,華羅庚順手放在了抽屜裏。
紅衛兵們還拿走了華羅庚親自寫的一個劇本。劇中描寫的是21世紀的一位老人給他的孫子講述發生在20世紀的事。這個劇本是華羅庚專門為著名電影演員張瑞芳而作的。紅衛兵沒有從劇本中找到什麼反革命的證據,隻是覺得,華羅庚的文采還十分過人。
後來,關於華羅庚的大字報的底稿以及數學所文革材料組編寫的《打倒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學閥華羅庚》、《憤怒聲討反動學閥華羅庚》等材料被鉛印了幾千份,在北京城四處張貼,並拿到王府井公開出售,每本定價0.12元。
華羅庚被揪鬥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老家金壇,金壇縣有五千紅衛兵來到北京,要求為華羅庚鳴冤叫屈。華羅庚擔心事態擴大,他甚至跪下求那些同鄉紅衛兵們回金壇去。
華羅庚挨批鬥的消息也傳到了國外,國外新聞媒體報道了這位數學大師的處境。數學所就懷疑所裏有“裏通外國”者,並進行了一番大追查。
對於華羅庚的批判,他的學生陳德泉和計雷實在想不通。
一天,陳德泉找到了一位“文革”負責人,問道:“華羅庚到底有什麼問題呢?這些年來,我天天和他在一起,我覺得他是努力地在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辦,為什麼不讓我們和他一起下去推廣統籌法呢?”“這個問題,我做不了主。”陳德泉不滿足於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他又找到了另外一位負責人,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對方悄悄告訴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