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煙光薄,棲鴉歸後,暮天聞角(1 / 2)

盛京的寒冬一般都要飄雪,今年也不例外,白茫茫的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來,如同給廣成侯府蓋了層厚厚的棉被。

而此刻一個仆婦正用一床蠶絲被裹著一個大約兩歲的小孩兒,急忙朝一旁的老嬤嬤道“五姑娘的高熱還不曾退,是否要請小兒科的太醫再來看看?”

那老嬤嬤手上也忙著用個荷包在裝些什麼東西,隻道“前兒廟裏的師傅不是說做場****便好了麼?現在老爺太太正在後院忙呢,這會子大拉拉的說要去請,少不得挨一頓呲,依我說,竟別去碰這個釘子。”

而後院也確實如同她說的一般忙亂,著了大紅蟒鍛大鼈的貴婦人正急急的催著問一個白胖尼姑要記名符。

那尼姑將記名符用一個銀漆的小托盤叫一個小尼姑捧了,又道“這****竟也差不多了,隻是我還有一句話,好叫太太細聽著。”

這白胖尼姑法號道慈,念得一口好經,最受盛京的貴婦們推崇,現在見她這樣開口了,太太便忙答應。

“姐兒剛出聲不久就招來這樣邪祟,隻怕是衝撞到了什麼東西。須得要個未出閣的姑娘,靠著虔誠,等吉祥花兒開了,由她親手摘盡,煮湯浴身,才能去了邪氣。”道慈看了看,又指著後麵一個才五歲的小姑娘道“我看這位姐兒麵相是個有福的,倒是正好。”

太太回頭去看,便點點頭兒,自進房裏去,朝著一個長著國字臉兒,濃眉大眼的男子道“老爺可聽見剛剛那道慈的話了?要四丫頭幫著去等吉祥花開,您覺得怎麼著?”

那男子正圍著炭爐取暖,見問話,頭也不太,隨意道“既是如此,你自己作主便是了。五丫頭生出來便帶了這些病,鬧得雞犬難安的,若是能好了,也是她的福氣。”

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兒,太太似乎有些不滿意,但到底不敢多說,退了出來,見眾人都散了,隻留下剛剛那個被尼姑指著的小姑娘還站著,在寒風裏凍得鼻尖通紅。

她一招手兒,將那小姑娘喚過來,道“你可願意為了你妹妹去摘吉祥花兒?”

那小姑娘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她,懵懂的應了。

太太便拍拍她的肩,笑說“是個好孩子。”

那小姑娘便綻開一抹開心之極的笑來,像個得了糖的孩子,全然看不見身後喏喏不敢言的婦人。

等人都散盡了,沈姨娘才小心的湊上前去,拉了她的手道“姑娘還年小,這些事兒盡可讓別的姐姐們做去。”

小姑娘剛剛還滿是笑意的臉便瞬間垮了下來,如同落了漫天的雪花,冰涼涼的。

“母親交代我做的事情,我自要做好才是,跟姨娘何幹?”

沈姨娘本就蒼白了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彎著腰看了一眼房內閉著的門窗,欲言而又止。

小姑娘卻完全不顧這些,穿著的白玉蘭紋錦鞋在雪地裏踏出一行腳印來,歪歪斜斜的去了。

緊閉的門窗後麵,靠著將這一席話聽了個清楚的錦衣華服的婦人咯咯的笑個不停,回頭道“姐姐,竟被你調教出了個好丫頭呢!”

大太太梁氏瞥了她一眼,道“你有那個功夫去聽些有的沒的,還不如來幫我將這記名符捺到荷包裏去是正經。”

婦人隻顧咯咯的笑,仿佛並沒看見太太眼裏的厲色。

第二日的時候,天空如同用雪洗了一遍,在漫天冰雪裏一碧如洗。

太太開了門,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著了一身白色的對襟白綾子襖,下身著了米色的百褶裙等在院子裏。

她淡淡的點了點頭,朝著一邊的丫頭道“你便帶姑娘過去朝善閣罷!這三日的飲食好生照看著些。”

小姑娘如同聽見了什麼好聽的話,綻開一個笑來,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越發的可愛。

沈姨娘小心翼翼的跟在太太身後進了房,道“太太,好歹讓我過去照看著些。心兒年小不知事,怕是做不來,反而衝撞了五姑娘。”

梁氏瞧了一眼低眉斂色的沈姨娘,讚歎道“到底是從你肚裏爬出來的,難怪你比我這做母親的要上心得多。”

沈姨娘身子一軟,早已跪倒在地上,眼裏蓄滿了淚,卻終究不敢再繼續苦勸。

朝善閣在侯府的北邊靠山的一座園子裏,是座有些荒廢了的二層小院,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上麵去轉了一遭兒,問一旁一直跟著的丫頭道“沛音,我以前怎麼從沒來過這兒?”

一旁長得有幾分清秀的半大姑娘笑著應了聲兒,卻並不兜攬她,隻道“咱們這府裏大著呢,姑娘哪兒能處處都逛過?這上麵日久失修,到處都是灰塵,不如到下麵去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