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是冷的心是熱的(1 / 3)

列車滾滾而過,李牧野目光呆滯,木然看著吞雲吐霧的綠皮火車將姐姐帶向遙遠的南方。姐姐終於如願以償離開了這座城市。那個家,對自己而言再無值得牽掛的人了。想到這裏,李牧野握緊了腰間暗藏的尖刀。

李牧野不是孤兒,他有個野爹,十二年前失手打死人跑了以後就再沒回來。還有個母親,不過在第二次改嫁的時候丟下了姐弟二人就一去不回了。那一年李牧野八歲,正是光著腳滿街亂跑,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恨的年紀。

雖有短暫傷感,卻無長久惆悵。

一向自認為心比高命比紙薄的母親最經常做的就是抱怨生活的不公平,她把幾乎所有時間都用來哀歎紅顏薄命顧影自憐了,所以並沒在李牧野心中留下多少溫暖的記憶。

五年後,姐姐李牧原用同樣的方式離開了這座城市。

這一次,跟上次不同。

大八歲的姐姐照顧了李牧野五年,正是在這段時光裏,懵懂無知熱情開朗的兒童成長為內心敏感堅強外表冷漠孤僻的少年。母親改嫁的那一年,她也隻有十六歲而已。為了照顧李牧野,她提前輟學,還違心的做了副廠長兒子的女朋友。靠著這層關係入廠做了臨時工。年紀就頂了個破鞋的帽子。

這是不堪回首地獄般的五年,至少對姐姐而言是如此。她帶著滿心滿身的傷痕離開是為了躲避那個紈絝子弟的糾纏,是為了跟無休止的打罵,墮胎,乞求原諒,再打罵,再墮胎,地獄一樣的生活再見。

所以,李牧野不怨姐姐做出跟母親一樣的選擇,他隻怪李牧原離開的太晚。

打磨鋒利的尖刀貼肉藏在腰間,刺激著李牧野的神經。北方的冬很冷,但冷不過他的心,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心冷如刀的滋味原來不隻是家的形容而已。

他才隻有十三歲,不害怕是假的,盡管這件事已經計劃了兩年,真到了決心動手的一刻,他還是按捺不住的打心眼裏寒戰不已。雖然害怕,但他不想回頭。他很害怕,但他更憤怒。

電影喋血雙雄裏,殺手莊過,沒有女孩子是生自甘下賤,也沒有男人生願意成長為一個殺手。

廠子家屬區的鄰居們的沒錯,龍生龍鳳生鳳,賤貨的閨女還是賤貨,殺人犯的兒子就該是殺人犯。

用張娜她媽的話講,這是命,得認。

張娜媽是個很好的人,據年輕時候跟野爹關係匪淺,在這幾年中也僅有她還惦記李牧野姐弟。而張娜則是李牧野的發,玩伴,妹子,校外輔導員,使,煮雞蛋以及各種零食供應商,也許還兼著夢中情人。

廠區前門是一條商業街,叫老前門。李牧野坐在路旁的樹叢間,上班的自行車流和煤炭燃燒的霧霾遮擋住他的身形,很不起眼,像一匹準備伏擊的狐狸。

老前門街上,高鬆剛從廠辦商店裏出來,手裏提著一條煙兩瓶酒和幾樣熟食,正準備開始新一呼朋喚友吃喝嫖賭的生活。李牧野快步迎上去,高鬆看見了他,毫無防備的叫了一聲舅子,正要問你姐姐為什麼沒來時,冷不防感到腹部一涼。頓時意識到自己被捅了。

李牧野出手果斷,尖刀穿透了外麵的夾克和裏邊的棉襖,將寒冷的空氣導入高鬆的腹腔。

鮮血噴湧,疼痛襲來的時候他看到李牧野手中的尖刀,刀尖鋒芒畢現,三棱的刀刃上染著他的鮮血,又一次被這個平日裏被他呼喝打罵慣了的崽子送進了他的腹中。這一次位置偏左上,刀刺進去他就感覺不到疼痛了,隻有深刻的寒意狂湧上心頭。他丟下手上的東西,憤然舉起拳頭,卻又無力的放下。當胸噴濺出來的熱血帶走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力量。

“真他媽冷啊。”他在倒下去的最後一刻,拚盡了全部力氣抓住李牧野的衣角,仰起臉來道:“我以為咱們就算不是親戚,至少也不算是敵人。”

李牧野冷漠的看著高鬆,奪回了自己的衣角,任憑他頹然倒地,然後隻剩下抽搐和垂死掙紮,很像一隻死狗。想起了兩年前,自己收養的那條東北大笨狗被這個人帶一群流氓弄死吃肉的時候,臨死前也曾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原來有些人的命並不比狗命高貴多少。

這一刀曾經對著樹上畫的假人練習過很多次,根據九一年出版的外科醫護手冊記錄的內容判斷,這樣的口子和這麼大的出血量,這家夥應該是沒救了。的年紀,凶殘的眼神。磨難有時候可以把一個人過早催熟,有時候卻可以把人變成魔鬼。在這件事上,年紀大不是關鍵,性和閱曆才是決定命運走向的根本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