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罵我,也曾經照顧我不被別人打罵,所以我不因為這事兒恨你。”李牧野蹲下身子,貼在高鬆的耳朵邊道:“但你不應該打我姐,你應該謝謝我姐姐多忍了你一年!”又道:“或者你應該後悔錯過了這一年改正錯誤的機會。”
高鬆的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嗬嗬聲,血從唇角溢出,充滿了口腔,他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
下午兩點鍾,街道上行人稀少,這邊發生的事情已經引起幾個人的側目關注。李牧野從容的站起身,抽出高鬆身體裏的尖刀,特意擦去了刀刃上的血跡,塞回到腰間。
刀尖餘溫猶存,李牧野忽然覺得這個冬沒那麼冷了。血已經燒起來了。
他快速的回到家中,收拾行囊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姐姐珍藏的父母結婚照,母親穿著紅棉襖,父親穿著藍色工作服,兩個人臉上洋溢著對新生活的向往。
多麼諷刺的一幕啊!
李牧野想到,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野爹殺人逃門十二年,如今輪到了自己。
火光亮起,相片化為灰燼。殘灰散盡,這個家冰冷如初,再無半分值得留戀。
李牧野看一眼時間,估算這個時候高鬆的屍體已經硬了。聽街麵上一個三進宮的老混子過,這種情況下,派出所接到報案後需要走訪證人,調查社會關係,上報分局刑警隊,一係列動作都是需要時間的。這些時間就是自己逃離的機會。
這個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值得帶走的東西很少。李牧野最後隻帶了三樣東西,一本毛選,一張姐姐的照片,一塊姐姐留給自己的老上海手表。
毛選是學校組織捐書活動時張娜送的五本書之一,這本保持的最好,還有張娜的香味,就留了下來。現在這個時候,張娜肯定正坐在教室裏,穿著那件據是她爸從香港買回來的羽絨服。雖然已經穿了兩個冬,依然是學校裏最時尚的一件。跟她的人一樣好看。
真想去學校偷偷看她一眼,可是不能去。老混子過,大多數被抓住的逃犯都是忍不住去看親人才被蹲坑的警察逮住的。雖然張娜並不算是自己的親人,但畢竟是青梅竹馬的緋聞女友。
沿著鐵路走到火車站,選了一列車頭向南的貨車悄悄爬了上去。客車上麵有乘警,一個孤身少年沒有車票,很容易因為查票惹上麻煩,背著殺人的案子,一旦被纏上了就很難脫身了。上一次和姐姐一起逃票去南方就是這麼被乘警送回來的。
半個時後,貨車完成了裝車,緩緩開動起來。這時候李牧野才駭然發現,這列火車竟是北上的。看著本來向南的車頭孤單單被丟在鐵軌上,李牧野真是欲哭無淚,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開弓沒有回頭箭,隻好硬著頭皮先坐一站再找機會下車了。北風凜冽,他下意識的收緊了衣領,選了個背風的車廂又弄了幾片草袋蓋在身上。
許是因為之前精神高度緊張,這會兒一放鬆下來,竟沉沉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到了何方。醒來的時候感到頭疼欲裂,昏昏沉沉中聽到有人話勞作的聲音。心裏頭猛地一激靈,翻身站起,頓感到手腳酸麻,有些不聽使喚。緩了一會兒才恢複了行動知覺。這才選了與人語聲相反的方向跳下火車。
原本的打算是去香港闖世界,像殺手莊或者英雄本色裏的馬哥一樣,走一條喋血江湖的道路。但現在卻悲催的發現坐反了火車,竟於魂牽夢縈的東方明珠背道而馳,跑到了眼前這座更北方的城市來。
這是一個很大的車站,看鐵道的數量就知道不是家鄉那個車站能相提並論的。從家鄉出來往北最近的比較大的城市就是通遼。李牧野的地理學的不錯,車站的牌子印證了他的推測。
車站的候車室很大,飄散著食物的香氣。李牧野覺著自己可能病了,頭一直昏沉沉的,肚子也在鬧革命。摸了摸衣兜口袋,裏邊是姐姐留下的幾十塊錢。
猶豫了一下,終於一塊錢買了張油餅,剛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冷不丁身後探過來一隻手,一把將油餅搶了便跑。李牧野回身一看,發現那是個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少年,蓬頭垢麵,舉著大半張油餅已經鑽進了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