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病房燈關了。
月光通過窗戶折射在病房內,倒映微弱光芒。
談鳶沒有睡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鼻尖是藥水味。
耳邊是少年呼吸聲。
周遭一片寂靜。
“阿禮……”她輕聲喊他,“你睡著了嗎?”
喻知禮:“嗯?”
談鳶側過身子,臉龐轉到喻知禮所在的方向。
他躺在另一張病床上,一隻手臂枕在腦後。
談鳶呼出一口氣,小聲說:“你還沒睡?”
喻知禮:“快睡了,聽到你聲音,馬上又清醒了。”
“啊……抱歉。”
“沒關係,有事嗎?”
談鳶唔了一聲,“也沒什麼事。”
她暈倒後大概睡了很久,現在完全沒有困意,“阿禮,我有個問題還是想問你,你可不可以認真的回答我一次。”
喻知禮斂了斂眸,腦袋也轉向了談鳶這一邊,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對視。
黑夜裏,他們彼此的眼睛是最亮的。
在這個夏夜,氣氛開始升溫、曖昧。
談鳶這回視線沒有再閃躲。
“最早之前,你到底為什麼那麼想談戀愛。”
當時喻知禮給出的回答,是無聊,想尋找刺激。
談鳶信了,還失望過好一陣子。
但現在——
她覺得,不是這個原因。
喻知禮才不會因為無聊,想找刺激,就隨便找人談戀愛,肯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喻知禮頓了頓,良久,才溫吞地開口,“因為當時我家人都在逼我出國,為此我父親還來了學校,在家長會上跟我班主任提及這件事,我覺得很憤怒,為什麼,我事事都要被他們掌控……就連出國,他們也從未想過要找我商量。”
“我找人談戀愛,一來是因為我太壓抑,覺得談戀愛應該能讓我開心,二來也是為了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覺得以這種方式能夠對抗他們,很顯然我錯了,這隻會加快他們讓我出國的速度。”
人人都羨慕他一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上。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代價是什麼。
是童年、是自由、是被控製的人生。
他也想和普通人一樣,放學騎著自行車,和夥伴們融入晚霞,討論未來,討論理想。
可是麵對他的,是參加不完的比賽,應酬不完的商會以及做不完的題。
他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是被編排好的。
沒有波瀾,沒有起伏,平淡、如死水。
直到談鳶的出現,他生活裏才好像多了一點點不同。
“鳶鳶,如果我說,當初我提出要跟你談戀愛是認真的,沒有其他的原因,也沒有想過要對抗家裏,你……會答應跟我交往嗎?”
誰也沒有察覺到,就連喻知禮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問出這個問題時,語調都帶著顫抖,緊張。
談鳶眼睛幹澀,緩緩出聲,“我想,應該不會吧。”
“阿禮,那時候你突然找我談戀愛,我一點準備都沒有,而且我能感覺到,你情緒不好,像在賭氣……如果你是因為賭氣要跟我在一起,我卻同意了,這對你我都不公平。”
“對不起……”喻知禮喉嚨酸著,多了幾分懊惱,“那是我第一次跟女孩說要談戀愛,沒經驗,態度也不好,你不同意是對的。”
“可現在,我是認真的。談鳶,喻知禮想跟你談戀愛,想跟你結婚,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英國與中國直線距離約為九千公裏,九千公裏真的好遠,遠到連風都無法把他對她的愛意和思念吹到。
“年少時候的承諾,可以當真嗎?”談鳶不確定地問。
“別人承諾能不能當真我不知道,但你阿禮的承諾,永遠可以當真。”
阿禮的承諾,永遠可以當真。
聽到這兒時,談鳶注視麵前的少年,有一種荒謬的衝動。
想抱他,想吻他,想賴在他懷裏,緊緊地抓著,讓他別走了,就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可是這樣好自私,真的太自私了。
談鳶閉上了眼睛,“好困哦,我睡覺了。”
喻知禮:“晚安,做個好夢。”
談鳶:“你也是。”
其實談鳶閉上眼睛後,還是沒有睡著。
沒多久,她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地動靜,應該是喻知禮下了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