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老霍對即將成為他女婿的男孩心有疑慮,現在,疑慮更重了,男孩的心再大,對婚禮的事兒也不能不聞不問,也不能不見蹤影啊?
麵對老爹沒完沒了地刨根問底,老閨女扭過頭去,不情願地道出了實情,男孩家裏有老婆,根本沒有娶她的意思。事到臨頭了,男孩連舉辦一次假婚禮都不肯去,害怕事後老霍會找他玩命,更害怕媳婦知道了會鬧翻天。
事已至此,老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恨不得把老閨女拍得和大飽一樣扁,把婚禮當葬禮辦。
老閨女一翻眼皮,不屑一顧地說,人生不過一場戲,誰不是演員?我要嫁的人,村裏人誰認識?你不就是顧臉嗎,這有啥難,我在網上找了個帥小夥,給他兩千塊錢,頂替一天,啥事兒都瞞過去了,你就別瞎操心了,回家去,該忙啥忙啥,你閨女不缺新郎官兒。
老霍真想扇老閨女幾個嘴巴,讓她知道啥是疼,啥是臉。可是,明天就是婚禮了,現在發火也於事無補,隻能隨著老閨女的主意,聽之任之了。
回家的路上,老霍的心呀,丟進油鍋裏一樣,炸得個五內俱焚。可是,進了家門,他又強裝笑顏,把一張碩大的婚照掛在牆上。照片是臨別時老閨女送給他的,說是用了電腦合成技術,比真的還真。
牆上的“女婿”,帥得超過了影視明星蘇有朋。
婚禮在老霍的憂慮中不可抗拒地來臨了,老霍的腳輕飄飄的,像踩著棉花一樣軟,平日裏,處處透著精明的老霍,今天卻丟了魂似的,六神無主,簡直是判若兩人。好在婚禮的程序早就安排妥當,司儀和主持按部就班,哪怕老霍變成了木偶,也不妨礙往下進行。
早在太陽拱出地平線,披紅掛彩的婚車迎著霞光駛入村子時,老霍就犯了第一個錯誤,新郎官剛剛鑽出婚車,他居然拍著女婿的肩頭,稱為兄弟。恰好此刻鞭炮齊鳴,覆蓋住了老霍的口誤,加上雇來的新郎官很會表演,大聲地稱爸,不斷地奉承爸如何如何辛苦,才將老霍的尷尬遮掩過去。
老霍犯的第二個錯誤卻不可原諒了,那時,他正對著麥克風,錯誤便被放大了無數倍。新郎家的父母沒來,老霍理所當然地代表雙方父母講幾句。老霍的伶牙俐齒突然失靈了,說得結結巴巴,驢唇不對馬嘴,甚至還說出了感謝大家參加我的婚禮。一時間,大家一片愕然,照老霍的說法,豈不是老爹娶了老閨女?
村裏人大多數人的目標是酒足飯飽,亂哄哄地說著話,沒聽清老霍說了些啥,直到有人哄笑,才引起他們的注意,追問過去,知道了老霍出了樂子,便有了第二次哄笑。笑過,也就罷了,照例關注老霍能把桌上的肉山堆多高,酒是不是真正的糧食小燒。倒是老霍掛不住勁兒了,草草地說了句,吃飽喝好,便麵紅耳赤地逃走。
老閨女和那位租來的女婿表演得卻是天衣無縫,結婚誓言,擲地有聲,交杯酒喝得眉目傳情,相依相靠纏纏綿綿得比真夫妻還要恩愛。下到各桌敬酒,叔嬸姑姨舅,哥嫂姐妹弟,叫得嘴裏塗了蜜。婚宴上無人不誇,美男俊女,天設的一對兒。
老霍女兒的婚宴確實準備得充足豐沛,村裏的好多酒鬼喝得個昏天黑地,似乎不把老霍家的酒喝幹絕不罷休。平日裏,都是村長對他們吆三喝四,指手畫腳,現在,他們要好好地報複一次村長,不但把隨禮的錢喝回來,還要拐個彎兒,把別人的隨禮錢也裝進自己的肚子。於是,他們圍著餐桌,爭吵拚酒吹牛耍橫,鬧得個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