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默默靜聽的黑妹這才吱聲,她先是笑了下,黑妹笑的時候露出的牙很白,也很動人。黑妹很平靜地說,虧得你們還是男人呢,毛主席早就說過,槍杆子裏麵出政權,他杜魯門敢私藏槍支,咱們憑什麼不敢?曹友人說,嚇唬一下可以,可不能動真的。黑妹說,不來真的行嗎?現在的人為錢都紅了眼,不來真的敗的就是咱們。卷毛沉思了一會兒,毅然地說,我到黑市去搞槍。
壞事情沒有像預想的那樣立刻襲來,風平浪靜地過了半個月,沒有一絲危險的痕跡降臨給水簾洞。這時節,橫掃遼西走廊的寒風已不再那麼堅硬,春天的樣子漸漸顯露出來。卷毛也放下了許多戒心,安裝罷鐵道礦車,給排水的設備也安裝齊全了,水簾洞的勞動效率一下子提高了數百倍,金礦石源源不斷地輸送出洞。下一步,卷毛就要采取最科學的辦法開采了,他寧可自己少獲利,也要將金礦資源毫不浪費地挖掘出來。
事情就是在卷毛放鬆警惕的時候急轉直下,卷毛根本不知道,天黑的時候,前任礦主已經帶著一夥人悄悄地潛伏在水簾洞的外圍。當他們聽到坑口裏一頓炮響後,突然一躍而起,持著兩杆獵槍和一堆棒子嗚嗷亂叫著,擁到坑口前,快速切斷了通向洞裏的電源。嚇得開卷揚小夥子的手都酥了,失控的礦車轟隆隆地直入礦井。
水簾洞的燈全滅了,洞裏黑得嚇人,空氣泵失去了電力的支持有氣無力地轉動了幾圈停了下來。裏麵剛剛放完炮,空氣泵停止工作就意味著濃濃的硝煙與灰塵不可能排泄出來,礦井裏的人不及時往外跑就會被活活嗆死。前任礦主準備好久的謀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逞了,兩杆獵槍劍拔弩張地瞄向洞裏,隻等卷毛跑出來,逼迫卷毛讓回這座如今已被他們視為價值連城的水簾洞。
卷毛和那些民工們正在撐子頭處躲避硝煙,電燈突然熄滅時,卷毛意識到事情的不妙,他打亮手提充電燈,讓大家快點往外爬。卷毛是抓著鐵軌往上爬的,這是走出礦井時的習慣動作,有個輔助多少能爬快點兒。這時,卷毛覺出手的微微震顫,立刻意識到有人在井口推下礦車想要掉他的命,便急呼大家離開鐵道貼緊岩壁。那輛礦車就在這一瞬間幾乎是擦著他們的鼻子尖直落下去,驚出他們一身的冷汗。
後麵的硝煙不依不饒地追上來了,他們必須刻不容緩地往上爬,那是和自己的生命賽跑,慢一步就有葬身在水簾洞中的危險。洞口那方亮還是那麼窄小,幾粒慘淡的星冷漠地貼在洞口外,憑感覺就知道爬上洞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洞裏仍是黑得片刻也離不開充電燈的照耀,卷毛他們拚命地爬著。
離洞口二十多米遠的地方,洞外軟弱的自然風剛能紮進來,這正是生死攸關的距離,再爬上一段就是安全區了。剛吸進幾口還算清爽的空氣,卷毛和那群民工就累得不行了,趴在那裏不停地喘息。充電燈還在卷毛的手中微弱地亮著,前任礦主發現裏麵的人爬得離洞口很近了,便衝洞裏開了幾槍,打得滿洞爆發著震耳欲聾的聲響。卷毛嚇得躲在一塊凸出的岩石後麵,充電燈也滾向洞深處。
前任礦主衝洞裏大喊,小卷毛狗你給我聽著,這幾槍給你響個警告,今天你不把礦權交出來,就別想見明天的日頭。卷毛回敬道,少放屁,弄死我,你也活不成。前任礦主喊著,要你這條小狗命用得著老子動手嗎,替我坐班房的人滿地都是,你的小狗命隻有一條,依了我,咱們以後還是哥們兒,短不了你錢花。卷毛沒有回話,卷毛抱定了決心,拚命也要保住水簾洞。
硝煙繼續從後麵湧上來,卷毛和那群民工被嗆得咳嗽不止,可上麵又有獵槍逼著,不敢繼續往上爬,看樣子卷毛不交出采礦權真是死路一條。卷毛說,你要的是我卷毛的這條命,放過我的弟兄們。那礦主說,想得容易,老子誰也不放。說罷又衝洞裏放了一槍,於是雙方就僵持在了那裏。
出事那一刻,黑妹還不知道出了大事。這些日子黑妹高度緊張,時刻警惕著原先那個礦主來搶坑口,她實在是疲倦了,坐在簡易房的一角睡了過去,直至槍聲驟起她才猛醒。
前任礦主早已把卷毛觀察得清清楚楚,行動方案也策劃得天衣無縫,然而他卻忽略了黑妹的存在,他錯誤地以為除了開卷揚的,所有的人都被憋在了洞裏。黑妹雖然沒能從醫大畢業,學習期間卻也常能在死人身上摸來摸去,膽子練得比男人還大。黑妹摸出了卷毛從黑道上買來的那杆五連發獵槍,悄悄地往洞口接近。
那些人隻顧對洞裏張牙舞爪,完全忽略了他們的身後,或者他們認為卷毛就憋在洞裏,外麵已經萬無一失了,黑妹的槍口離他們近在咫尺的時候,他們依然不覺。黑妹一咬牙,扣動了扳機,一槍擊中了一個持槍者的屁股,接下來黑妹便大吼道,扔下槍爬一邊去,誰敢動就要誰的命。洞裏的卷毛立刻明白了是黑妹控製了局勢,一股生命的動力驅使著卷毛,卷毛產生出無限的力量,他跳躍著,快速地爬出了洞口,撿起了拋在洞口的獵槍,將槍口抵在了前任礦主的腦袋上。卷毛大口喘著氣,惡狠狠地說著,我先要了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