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曹友人回鄉裏彙報,鄉裏的電話就打進了村裏,讓曹友人當即宣布杜魯門當選,免得夜長夢多。卷毛大度地伸出手,塞進了杜魯門還在顫抖的手中,祝賀著杜魯門。
卷毛沒有聽杜魯門的就職演說,也沒有參加村班子的分工會,轉身離開了會議室。卷毛的身後跟出了一大群年輕人,他們也沒有聽杜魯門的演說,會議室裏的人走出了一多半,杜魯門的連任顯得十分尷尬。
村部的院裏傳出哭聲,幾個小青年扯著卷毛的胳膊說,卷毛哥,你打我吧,罵我吧,我昧著心沒投你的票,我爹拿著棒子盯著我,不讓我畫你,就差我這一票呀,我真他媽的白活了。也有人後悔不迭地拍著大腿說,看著卷毛長大的,咋就糊塗到記不住卷毛大名的份上了呢。卷毛很平靜地說,用不著罵自己,也用不著怨自己,三年後再選我吧,三年後我還沒到三十,給咱杜家溝幹事的日子還長著呢。
杜家溝又恢複了平靜,村幹部的組成沒有變,落選的杜老算又被返聘回來,卷毛雖然沒選上村長,卻是當選的村委會成員,事實上,名字叫做杜元魁的卷毛僅僅是村部牆上各種領導班子成員名單中的擺設而已。
卷毛又把精力全部投到礦山上了,礦出得越多,卷毛心裏就越不踏實,遺憾也就越多,這麼多這麼好的礦拉了那麼遠,可外地的選礦廠照樣賺錢,就不能自己搞個選礦廠,選出半成品再往外賣?卷毛把這一想法告訴了裴工,裴工很欣賞卷毛的膽量,答應幫助卷毛找來一些行家建選礦廠,鼓勵卷毛一定要向集采礦選礦冶煉為一體的現代化黃金企業集團上奮鬥,他希望卷毛能成為中國第一流的企業家。
有了裴工的鼓勵,卷毛從落選的陰影裏徹底走了出來。這幾年,自己雖然不是村長,可自己的哪一個行為不左右著村裏的局勢?自從卷毛有了製約杜魯門的能力,杜魯門在村裏橫行霸道的日子也等於結束了,沒人再對杜村長怕得要命。從這個意義上講,卷毛已經為杜家溝的民主做出了突出的貢獻,稱得上不是村長的村長。
可是,卷毛建廠的行動在杜魯門這裏受阻了,杜魯門以選金礦嚴重汙染環境危害子孫萬代生存為由,徹底地拒絕卷毛在杜家溝建廠。杜魯門深知卷毛的能力,再讓卷毛建廠,卷毛就將如虎添翼,讓卷毛開礦已經鑄成了大錯,他不能再錯下去了。
杜魯門的拒絕激怒了卷毛,對村長這個職務已經淡下來的卷毛又燃起了當村長的欲望。卷毛想,如果自己是村長的話,怎會出現這種麻煩?還有許多大事要辦呢,不搬掉杜魯門這塊石頭,卷毛那麼多宏偉的計劃又怎能順利實現?
卷毛沒有同杜魯門過多的計較,他多看一眼杜魯門都覺得惡心。卷毛開著桑塔納去了鄉裏,這輛車是卷毛新買的,也是他唯一的奢侈品,車價還不夠“沙漠風暴”的零頭。卷毛在鄉政府外停下來,用手機喚出曹友人。曹友人坐進車裏,卷毛慢悠悠地把車開出去,卷毛說,我要杜魯門挪挪窩,還我村長的位置。曹友人笑了下,說,你當村長就要交出礦山了,別忘了,裏麵有我一半股份呢。卷毛說,你早就富可抵鄉了,還在乎那點股份。曹友人說,好事都讓你做了,有誰知道你那些好事中還有我的一份呢。卷毛說,咱們的好事才剛開始,你知道杜家溝的前景是什麼嗎?隻要咱們的黃金企業集團形成規模,杜家溝在三五年內就能超過縣城,可現在,杜魯門處處設梗,我隻能空有想法。
曹友人默不作聲,好久才說,讓杜尚彬下台也容易,把他送進監獄就結了,不這樣他是不會讓權的,可我又怕他的爛事越查越多,法院槍斃了他是小事,查出那麼多官員,我以後可怎麼在人麵上待?卷毛說,我隻要他下台就夠了。曹友人盯著卷毛問,要是他寧死不下台呢?卷毛說,這種人多活一天就禍害一天社會,該死就讓他死。
卷毛沒有想到,該死的沒有死,他卻在日後的一場陰謀中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