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水流並不急,小舟過了一盞熱茶的功夫才慢慢漂過前方的水灣,漸漸地靠近竹樓。舟上坐著一人,戴著鬥笠,看不清樣貌,但有白須被風吹起,顯然是個老翁,在他身旁站著三隻鸕鶿,卻沒有看到有釣杆或漁網。
李煦看得真切,轉頭對韋天宇笑道:“韋兄這回看走眼了,雖是個漁翁,卻沒有釣杆,韋兄詩中‘釣仙’二字怕是不貼切哩。”
馮耀庭強辯道:“柳公詩中有‘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一說,看這漁翁戴著鬥笠,也有十分神似,韋兄用‘釣仙’二字不算失當。”
周悛已經想好了第四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得罪韋天宇,便也替韋天宇開解道:“馮兄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雖然沒有看到這個漁翁用釣杆、漁網,但是我等也看不到他的船艙,或許他的艙內有釣杆也不一定。”
韋天宇忽然驚叫道:“不好,你們快看漁舟。”
三人聞言趕緊轉過頭往河上看去,不知何時已經有一艘大船從下遊逆流而來,速度快得驚人,如同起飛一般行於河麵,小舟正好在航道正中,眼見著就要被大船撞翻,而小舟上的老人似乎睡著了一般不聞不動。
馮耀庭急得從窗子上伸出半個身子衝著小舟大聲喊叫:“老人家,危險,快躲開。”但是舟上之人恍若未聞,仍一動也不動。
兩船越來越近,大船船艙裏已經出來了四個船夫打扮的人,手中卻提著刀劍,冷冷地看著小舟上的人,顯然他們是有意想要撞翻小漁舟。
在四人的驚呼聲中,兩船已經相距不到三尺距離。驀地四人隻覺眼中一花,小舟上的老漁翁手上多了一根釣杆,也沒見他如何動作,身子已經站到了舟頭,左手單掌揮出重重地擊在大船的船頭上。
河麵上傳過來一聲清脆的響聲,水麵上激起一尺多高的波浪,大船的來勢居然被生生地擋住,速度急劇放緩,借著餘勢才蟻行般緩緩向前滑。船上之人被巨力衝撞後隻是往前小衝了一步後就站住,船前一人將一根竹篙插在艄眼裏將船停在河中。小舟借著這股巨力逆流疾衝了三丈多遠才停下,舟上老翁鶴發飄飄,立在舟頭凝如山嶽壓得小舟一動不動,三隻鸕鶿早已跳進了水裏遠遠地劃開。
老漁翁質問道:“諸位,你們的船走得這麼急,莫非是要我的老命。”
大船上為首一人尖聲尖氣地叫道:“釣叟,我們就是想要你的命。識相的乖乖受死吧,免得讓我們西江幫四蛟動手,我們賞你韋全屍。”
“老漢我雖然五十八了,不過還想多活幾年,諸位的盛情我可領受不了。”
“老東西,受不了也得受,澳?爺我惹煩了,把你剁碎喂魚。”另一人惡狠狠地罵道。
“老漢我打漁為生,四處漂泊,自問沒有得罪諸位之處,不知為何非要我的老命不可呢?”
“釣叟你他媽的別裝蒜了,前幾天你把我們堂把子的舅爺打傷,也不知道你用的什麼妖法,到現在仍然像個白癡一樣。我們堂把子說了,誰要是取了你性命就可以升兩級賞銀一百兩。你別礙著我們兄弟四人升官發財。”
“原來那個當街調戲小姑娘的家夥是堂堂西江幫幫主的小舅子呀,你們幫主素來標榜仁義,怎麼這麼不爭氣,縱容手下丟人現眼不說,我隻不過點了他小舅子的軟麻穴讓其幾天不能動彈,他卻要對我趕盡殺絕,有那麼大的仇恨嗎?”
“放屁,老東西,你屢次壞本幫好事,幫主敬你是韋好漢,本來不打算跟你計較。誰知你不識抬舉,這次又來多事,而且把我們舅老爺點成白癡。我們幫主說舅老爺雖然有錯,但也罪不至此,分明是你個老東西借題發揮,想要讓我們西江幫鬧大笑話。”
“不錯,我們堂把子說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尺我必還人一丈,不宰了你哪?解我們心頭之恨。”另一人恨恨地大叫。
釣叟皺了皺眉:“你們幫主呢?帶我去見他,我有話跟他說。”
“想見我們堂把子,等你變成死屍再說。”
“你們講不講江湖規矩,其中可能有誤會,我要跟你們幫主當麵講清。”
“老雜碎,跟你還用講什麼江湖規矩,宰了你再說。”
“哼哼,就憑你們四人?別人敬你是四蛟,在我老人家眼裏不過是四韋蚯蚓罷了,自不量力。”
船上四人聞言臉色變得又青又紫,心中惱怒卻又作聲不得,從剛才釣叟表現出來的功力來看,四人自問不是他的對手。領頭之人偷偷對船艙裏打了個手勢,船頭木板忽然飛起,四個大漢抱著兩門鐵炮對準了釣叟,炮上引信處隻留出極短的火繩,一人拿火折湊在火繩旁隨時可以發射。釣叟見狀臉色一變,他看出來這是軍中所用的銃炮,裏麵裝填著四五百枚鉛丸,發射之後可以覆蓋十丈範圍,他雖然身手不錯,但是這麼短的距離之內斷斷哪?閃避兩門銃炮的轟擊。
“老東西,怕了吧,咱們四兄弟向來鬥智不鬥力,好勇鬥狠那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典型表現,就象你一樣。”一人得意洋洋地嘲諷釣叟。
韋天宇在到嶺南有近兩個月,粵語雖然說不好但聽還是聽得懂,聞此言論,莫說釣叟,就是他也有一種哭笑不得、憋得難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