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君來而複去,看起來似乎沒有提供任何有建設性的消息。周妍卻開始有些後悔,如果不是激怒了她,或許可以打探到一點有關寶璽的消息?既然杜師姐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興許她能輕易避開清宮之中如影隨形的暗哨,尋到漢家至寶?
起初少時不更事,自以為憑借一點點輕功就可以在紫禁城橫行無忌,至少也可全身而退,如今看來,這個想法真是太魯莽了。
誠如杜子君所說,自和小皇帝同榻而臥了那麼一個晚上之後,周妍或許真的吸到了那名為龍氣、虛無不可飄渺的東西,耳聰目明更勝從前。然而無意間窺到的東西,卻越來越難以用常理解釋。譬如說,皇帝康熙頭頂隱隱成形的真龍之氣,福全身側一鱗半爪的蛟影。難道漢家江山命中注定應該衰敗,康熙是真龍天子理應君臨天下?每當想到這些,周妍既不甘,又覺得挫敗,每每在寒冷的冬夜中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終於有一天,她身邊的小宮女喜兒都開始可憐她:“答應娘子既然想著皇上,孤枕難眠,倒不如索性繡些隨身玩意兒,悄悄托人送於皇上,說不定皇上念著舊情……”
周妍啞然失笑,尚不知該如何回答,另一名宮女阿歡就忙著打斷了喜兒的話:“快別說了,先前日子裏李答應不過瞅準時機和皇上答了兩句話,皇後就能挑出一個讓人尋不出錯的理由,將李答應屋子裏的人全換了一遍,原來的人都發落到浣衣局去了。這就叫做敲山震虎,你不懂嗎?你想讓我們都受連累嗎?”
阿歡顯然是認識幾個字的,一番話說得頗有見地。可是她卻不明白,在後宮中,謹言慎行才是保全性命的法寶。
幾天後,皇後的鑾駕意外造訪了儲秀宮。阿歡滿身血汙地被拖了出去。
赫舍裏悠閑地擺弄著懷裏的手爐,眼睛抬也不抬地向周妍講道:“這柄玉如意是太皇太後年下賜給本宮的,誰料想前些時候突然失竊。本宮未敢聲張,私下裏遣了人暗暗查訪,想不到卻在周答應房中。周答應,此事你可有話要說?”
周妍並不傻,她立即醒悟過來:自己雖然隻是小小的答應,但居所如此私密的地方,進進出出隻有喜兒和阿歡兩個人,如今阿歡已經被罰,那麼喜兒就是皇後宮中的臥底!她前些日那番做作,其實是想慫恿她做傻事而已!一計不成,她又施一計!
“我沒什麼要說的。此事真相如何,單憑皇後娘娘定奪。隻是連累了阿歡這個傻姑娘。”周妍眼見在劫難逃,索性硬氣了一回。她眼睛定定盯住赫舍裏看,心中一片空明,隻覺得哪怕是死,也無所謂了。
“大膽!皇後娘娘鳳駕前,說什麼你呀我的?沒規矩!”赫舍裏旁邊的嬤嬤中氣十足地大叫道。
赫舍裏卻突然笑了。她將懷裏的手爐轉給身邊宮女,扶著宮女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周妍走來。然後,親自將她攙扶起來。
周妍驚疑不定地看著赫舍裏。
“本宮原說過,我等都是皇上的女人,何必拘泥於位分,姐妹相稱便可。妹妹啊,你如此說話,可就是生分了。”赫舍裏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周妍起初隻覺得無所畏懼,豪氣幹雲,然而經赫舍裏攙扶而起的時候,卻隻覺得心跳的飛快,腳也有些發軟。原來……原來她還是怕死的啊。
“下人們都是捧高踩低,這些刁奴見妹妹長久不服侍皇上,起了異心也是有的。妹妹如何轄製得住?本宮不是那等不分皂白之人,自然曉得,此事是宮女阿歡見識淺,起了貪念,和妹妹無關。”赫舍裏溫言說道,其實她的年齡比周妍小上許多,一口一個妹妹,叫的周妍都有些暈暈乎乎了,手足無措。
“皇後娘娘,阿歡素來不是那等人,請皇後娘娘明察。”周妍無力地為阿歡爭取了一下下。
赫舍裏笑而不語。
片刻便有太監來報,說阿歡禁不住杖刑,已經氣絕身亡了。
周妍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原本都到了嘴邊的辯解之詞再也說不出來了。她必須學會明哲保身。
赫舍裏看著她噤若寒蟬的樣子,顯然十分滿意。順勢牽著她的手在房中四下走了一圈,突然皺著眉頭說道:“這屋子也太破了!大冷天怎的連炭火都沒有?內務府怎麼回事?”
喜兒忙跪下向赫舍裏稟告:“奴婢去催問過多次,內務府看門的小太監說炭火已經分完了,又說如今北方大旱,朝廷上下都在忙著縮減預算,後宮更當做出表率,橫豎周答應也不用侍奉皇上……”喜兒的臉上猶有氣憤的表情,當真演的惟妙惟肖,隻可惜,周妍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