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赫舍裏始料未及的是,不過是小小的對男子頭頂發型的改良性意見,便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
其實也不怪她掉以輕心。實在是她被太多的清宮戲誤導了的緣故。自清朝入關以後,男子頭頂發型大抵經曆了鼠尾、豬尾和牛尾三個階段,發量由少變多,式樣也漸漸向著美化儀容的方向發展。而她經常見到的陰陽頭,則是清末的發型了。
赫舍裏自幼被養在深閨,不知道外頭無數漢人為了抵抗這道剃頭令進行了無數次的鬥爭。她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千古一帝康熙自是懂美愛美之人,既然能接受她那些所謂美容改造計劃,沒道理這改良發型的事情通不過吧。
當她在皇帝留宿坤寧宮時,興衝衝地將打算一說,康熙皇帝整個人便沉默了起來。盡管赫舍裏說的含蓄,但一代帝王焉有聽不出弦外之音的。
“皇後依舊是嫌朕醜?”他冷冷問道。
其時兩人剛剛有過纏綿,赫舍裏滿腔柔情蜜意,柔聲說道:“皇上可是千古一帝,焉能以美醜而論。臣妾隻是想向蘇麻拉姑學習。臣妾想著蘇麻拉姑設計了我們大清朝的冠服,臣妾年紀生的小,未逢其會,思來想去,便想在這頭發上做文章。”
康熙頓覺是自己太好說話,讓皇後赫舍裏上頭上臉了。當下將她重重地一推,起身怒道:“朕有如此皇後,未知是大清之福,抑或是大清之禍。不過稍有幾分寵愛,便敢拿朕的頭頂做文章了!”
赫舍裏見康熙如此憤怒,她心思動得也很快,原本就對周妍居心將信將疑,此時恍然,心中惱怒她陷害自己,不由得哭叫道:“皇上這通責怪好沒道理!須知道,拿皇上頭頂做文章之人並非是臣妾,這畫卷,還不是周貴人進的!”
“是嫣然?怎麼會?”康熙驚訝道,表麵卻不動神色。
康熙這些日子以來刻意限製後宮蒙古勢力,為了婉拒博爾濟吉特氏往宮中塞人,連帶著連女人都少享用了不少,時不時拿赫舍裏善妒做文章,宮中的妃嬪屈指可數,算起來,周妍卻是寵幸較多的那個。和赫舍裏不同,一直以來康熙都未聽周妍對他的相貌、身高有半分抱怨,如今怎麼會突然嫌棄起自己的發型來了呢?
康熙心中既有了疑問,便對鹹福宮之事多多注意起來。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深悔自己魯莽,將疏桐子這等神仙人物放在宮妃身旁,縱使道長是道德之士,不過問紅塵事,然而一個小小女子,和這等樣人朝夕相對,豈有不動心的?兩相對比起來,自己果然就遜色多了。
康熙當下也不大動幹戈,隻是趁著周妍侍寢之時試探著問了一聲:“嫣然,疏桐子道長,在你宮中,一向可好?”
周妍嚇了一大跳,忙道:“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麼?他整日子神出鬼沒的,誰知道呢!”
康熙又道:“朕聞修道之人,常以房中術助益修為。朕欲賜給疏桐子道長幾個宮人,供道長派遣之用。你覺得如何?”
周妍越想越覺得心驚,忙答道:“既如此,皇上怎能將他安置在妾身寢宮之中?此事若是隻有皇上一人知道,卻也罷了。若是將來大白於天下,妾身焉有麵目見人?”
康熙見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倒不像和疏桐子有私,心先放了一半,卻調笑道:“朕便是有意命嫣然你招撫他,嫣然你還沒看出來嗎?”
周妍嚇得急忙翻身下床,跪地請罪道:“皇上此言,倒不如一道聖旨賜死妾身算了!倒也幹淨!”
康熙心中疑惑漸去,親手將她扶起來,口中卻仍試探道:“疏桐子道長何等人物,嫣然與之朝夕相處,竟半點也不動心。朕卻不信。”
周妍咬唇道:“這隻因——這隻因一個女子心中若是有了人,她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別的男子了。妾身隻知道疏桐子道長堪為皇上臂助,是以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仍奉皇上口諭,藏匿他於鹹福宮中。若是皇上因此有了疑惑,倒不如賜妾身一死,以證清白!”
康熙疑惑已去,便問道:“既如此,你借道皇後,進這陰陽頭之畫卷,究竟是何用心?”
周妍回答:“正為收複天下漢人之心。妾身自知人微言輕,故而才借助皇後娘娘之力。”因玄青子說她應該旗幟鮮明,促成此事,是以她光明正大的很,對此毫無掩飾的意思。
康熙不以為然地笑道:“嫣然,你隻需好好侍奉朕便好,外間的事情,自有朕一個人斟酌著辦,宮妃卻是不好幹政的。這剃發之事幹係重大,斷然不能輕易改弦易轍。否則,天下必亂。”
他見周妍抬頭,一副不解的神情望著她,不覺更是心軟,拉她坐在自己旁邊,這才緩緩開言道:“這金錢鼠尾辮,雖不甚美觀,但我滿洲勇士曆來生活在馬背上,如此卻是便於行止,功莫大焉。如今雖然滿人入關,不再常年於馬背上討生活,這老祖宗留下的傳統可不能盡忘了。也是不忘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