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權力是“通行證”

孟子非告訴溫啟剛,“勁妙”這次活動規模很大,盛況空前。

孟子非這兩天天天去現場,看到不少新鮮事。“勁妙”的活動正式舉行這天,孟子非全程“觀摩”了“勁妙”與經銷商的大型聯誼,回來後更是感慨萬千。他跟溫啟剛講了兩點,一是粵州“勁妙”這次的活動刻意選在剛剛建好的國際會展中心主樓,場麵大得驚人。單是請來的迎賓小姐,就足以驚了與會者的眼。孟子非說,這六十名身高清一色在一米八以上、三圍和體重均在嚴格控製範圍內的迎賓小姐並非來自粵州,也不是從北京或上海的哪家學院請來的。三天前,一架波音747飛機載著她們,從香港飛到內地,專程為“勁妙”的這次活動添彩增色。這些清純而又靚麗的姑娘是清一色的港姐,有四名剛剛參加過全球小姐選拔賽,獲得了不錯的成績。還有好幾位在香港那邊已大紅大紫,出場費早已在六位數以上。能將這樣一支獨領風騷的隊伍帶到粵州,可見“勁妙”為此次活動花了多大心血。孟子非說這些時,神情極為誇張,尤其是談到港姐時,眼裏全是紅光,興奮極了。除了這六十名港姐外,“勁妙”還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孟子非說,不知啥時候,粵州華仁組建了一支名為“火鳳凰”的模特隊,專門為自己的產品做宣傳。這次活動,“火鳳凰”選拔了四十名嫩模。孟子非用了“嫩模”這個詞,嘴裏歎道:“嘖嘖,那個嫩喲,個個汪著水!”溫啟剛斜過眼去,隻見孟子非嘴角果真在流口水。

沒出息!溫啟剛心裏罵了一聲,腦子裏閃出兩個人來——王小山和高高。這支叫“火鳳凰”的模特隊,果真如王小山和高高所說,是薑華仁和薑躍父子的傑作,它的用途恐怕不隻是在這種慶典上給“勁妙”撐撐麵子,孟子非用秘密武器來形容這支模特隊,也算是還有點想象力。

孟子非接著彙報,說與會嘉賓不管是記者還是經銷商,都有一份禮品,孟子非也領了一份。這人真是奇葩,這種小便宜都有辦法討到。他說,拿到手後才知道,是一部迷你iPad,還有幾瓶名酒、一件老人頭襯衫。送禮品的事常有,好力奇也常這樣做,不過對方這次出手還真是闊綽,大手筆啊。要知道,這天的參會人數少說也在四百以上,這筆開支可不小。此外,“勁妙”這次活動,該來的政府要員都來了,省裏的、市裏的,區裏四大班子悉數出席,孟子非粗算一下,單是領導就有上百人。這樣的場麵,在好力奇是從沒有過的。

第二點,就是銷售政策了。

孟子非像講故事一樣,把最大的懸念留在了最後。沒想到溫啟剛輕輕擺了擺手,打斷他:“這個留著回去說,現在不急。”

溫啟剛的態度有點消極,情緒也不大好。他不是不想知道“勁妙”到底出台了多大的優惠政策,這問題絕不是聽聽就能滿足好奇心的,他要孟子非回去再說,自然有回去說的道理。溫啟剛一直想調整好力奇的銷售政策,想對原來的銷售政策做個大手術,方案拿出過幾次,都被否決了。好力奇在銷售方麵越來越保守,越來越有吃老本的思想。尤其是那些董事,都認為“寶豐園”的銷售狀況已經很不錯了,連續五年力壓群雄,穩居行業第一。看著年報上那些喜人的數據,他們哪裏還能想到“改革”兩個字,說目前的銷售政策已經很不錯了,不然哪來這麼大成績?就連黎元清也是這樣的認識,他幾次跟溫啟剛強調,不要老是想著變,變有兩種可能:一是破繭而出,變出新天地來;二嘛,可就不好說了。唐落落更是對溫啟剛提出的那一套持反對意見,她認為好力奇的銷售模式仍然是全行業最先進的,目前好力奇的中心工作應該是清除外圍,而不是在內部動手術。

但溫啟剛知道,好力奇的銷售模式尤其是跟經銷商的合作方式,是創業初期就建立的,隨著市場的變化和“寶豐園”品牌認知度的提高,這種模式已顯落後,好力奇要想繼續往前走,就必須大膽創新,銳意改革。但改革說起來容易,實施起來難啊。尤其是好力奇這種企業,組織結構既不是嚴格的股份製,也不是完全符合《公司法》的有限責任製。它是黎元清詩意化的產物,也是這麼多年摸爬滾打中不得已的所為。表麵看來,好力奇就他們三個大股東,黎元清是當然的老大,唐落落第二,他第三。實際上,股東數遠不隻這些。公司內部有配股、贈股,還有很多拿幹股的,當然多是政府領導和行業協會的領導。董事會就更不規範,把董事當贈品,怕也是黎元清這樣的人才想得出來的。這些年,凡是對好力奇有過恩的,黎元清就拿各式各樣的辦法來報恩,有些既要報恩還要利用的人,黎元清就請他們來當董事。或者某方麵的事情擺不平,擱不下去,黎元清就想方設法把那些有話語權的人拉進來擔任董事,然後拿著董事會名單,在政府的各個部門裏橫衝直撞,就跟辦了特殊通行證一樣好使。溫啟剛反對過,說這樣下去會留下後遺症,好力奇不是做一年兩年,不是掠一把就走,這些神請時容易送時難啊。黎元清哈哈大笑,指著溫啟剛說:“這你也反對啊,不就是聾子的耳朵——當擺設,做給上麵看的嗎,哪個董事還敢反對你溫總不成?記住,在好力奇,就我和你說了算,不對,還有落落,她說了也算。別人嘛,隻管說,聽不聽可就全在我們了。”

黎元清把這些看得簡單,他也的確掌控得了。但溫啟剛不行,他是那種立了規矩就必須遵循的人,越過規矩行事,他自己首先做不到。就說這董事會吧,黎元清多次跟他說,可開可不開,有事呢,就找幾個人議一下,統一統一口徑;沒事呢,別叫他們,不是舍不得紅包,關鍵是來了也不可能給你建設性的意見,反而添亂。叫一百人來,主意還得你啟剛一個人拿,這話可是我說的喲。但溫啟剛就是做不到“偷工減料”,愣是把一個不正規的董事會按正規的去運行,結果還真如黎元清說的那樣,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那些董事和所謂的股東不求變是有道理的,他們對好力奇的未來不負任何責任,他們隻關心眼下的利益。變,有可能損害眼下的利益。

不知為什麼,溫啟剛打破舊有銷售政策、改變原有銷售體製的衝動越來越強烈,決心也越來越大。尤其是“勁妙”不惜代價大規模跟好力奇爭奪銷售商的野心暴露之後,溫啟剛覺得,好力奇變革的機會來了。

借坡下驢,不失為妙計。

孟子非說起領導,又讓溫啟剛想到一件事。

薑華仁前段時間頻繁去香港,跟香港的幾家大企業談合作,打的旗號是為地方招商引資,也確實招來了商。一個在政府部門當副秘書長的朋友告訴溫啟剛,天塘區已經將華仁集團納入未來區政府重點扶持的五家企業之一,區長沈新宇尤其看好華仁集團,不止一次在會上講,各部門各單位一定要像關心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華仁集團。培養一家企業不容易啊,沈新宇在會上發著感慨。薑華仁最近一次去香港,是沈新宇點名讓去的。溫啟剛隨後就跟香港那邊聯係,果然證實,這次薑華仁是專門衝盛高去的,薑華仁一行人在香港基本是天天圍著盛高轉。天塘區最新的招商名單上,也出現了盛高集團的名字。

種種消息彙總到一起,溫啟剛感覺,自己離要尋求的真相越來越近了。

對了,“勁妙”這天的活動,溫啟剛去了現場,他不能不去,很多疙瘩他必須解開。當然,這些都是瞞著孟子非的,孟子非彙報的這些情況,溫啟剛基本都看到了。之所以不明著跟孟子非講出來,是因為他對孟子非這個人越來越失望。他甚至後悔,當初不該把孟子非拉到好力奇,更不該讓他擔此重任。

這人用得別扭。

溫啟剛去現場,是奔著林若真和喬四去的。溫啟剛已經斷定,林若真就在粵州!她跟喬四聯起手來,給粵州華仁挖了一口井,下了一個足夠陰險的套。

這是一個陰謀,或者說,是一個驚天騙局!

這是溫啟剛這兩天才有的答案。這答案,一半是那個叫高高的女模特告訴他的,一半是他綜合多方麵的信息分析後得出的。

那晚,那個叫高高的女孩終於瘋累了、瘋夠了,躺在床上,跟溫啟剛講了一個故事。

她是薑躍的小情人,像她這樣的小情人或女朋友,薑躍很多,但她是比較特殊的一個。還在東州職業學院上學時,高高就跟薑躍認識了。薑躍是富二代,整天開著豪車,帶著一幫哥們兒姐們兒,出入各高等院校,目的就是獵豔。作為薑躍最早獵到的女人,高高一度很興奮,覺得在同學麵前很有麵子。天天有豪車接送,穿名牌衣服拿名牌包,出入高檔酒店、夜總會,生活就像萬花筒一樣,變戲法般地驚著她年輕好奇的雙眼。大學還沒畢業,薑躍就鼓動她當模特。高高身材超級棒,一米八六的身高,三圍更是誘人,晚上洗澡,對著鏡子看到魔鬼一樣的身材,高高隆起的乳房,又細又性感的小蠻腰,還有光滑細膩、彈性十足的肌膚,自己都羨慕。尤其是兩條又長又光滑的美腿,更令她驕傲。這樣的資本,不當模特真是可惜了。於是,她毫不猶豫地進了一支模特隊,在那兒一幹就是四年。這四年,她跟薑躍的感情很好,盡管薑躍也常在外麵找女孩子,可像他們這樣的富二代,哪個不找呢?甭指望他會全心全意愛你,那是夢,高高說。盡管年齡不大,涉世也不算深,但關於男女間的事,她看得很開。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她不可能跟薑躍鬧翻。

可是,後來發生了令她想不到的事!

高高是狠著心說的,當然也與喝了酒有關,不然,那些話她真說不出口。

薑華仁看上她了!這個老色鬼,居然打他兒子女朋友的主意!更可怕的是,薑躍得知後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有點興奮地說:“好啊,那你去陪他,反正老爺子的錢比我多,說不定功夫也比我厲害。”

我呸,天下哪有這樣說話的!

“薑躍你放屁,這話是你說的?”高高怒了,差點甩給薑躍一耳光。可她不敢,她再怎麼橫,也不敢甩薑躍耳光。“他們這些人,一旦翻臉,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這是高高的原話。高高說,曾經有個女孩,就因不聽薑躍的話,跟薑躍講條件,結果被薑躍打個半死,兩天沒給她吃飯,完了還讓馬仔給輪奸了。高高可不想那樣,她是個有野心的女子,她也把這個世界看穿了,什麼愛啊情的,全他媽是假的。這個世界隻有利用,互相利用,互相出賣。她把青春和肉體給了薑躍,剩下的,就是借薑躍的勢,實現人生夢想。

高高是有夢想的,她的家庭背景非常簡單,平民的孩子,她想鯉魚躍龍門,活出自己的精彩,活出自己的灑脫。可難哪——

很快,薑華仁就向她伸手了。是在飯局上,那天她跟另外三個模特作陪,薑華仁請區長沈新宇和區政府秘書長等人吃飯。薑躍將她們派去,再三叮囑不能耍小姐脾氣,必須讓領導們吃開心玩開心。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們幾個也不是沒陪過這種場子,高高運氣好,大家都知道她是薑躍的女朋友,不會對她太過分。但那天情況不一樣了,飯局上酒喝得太猛,尤其是沈新宇,不知遇到了什麼喜事,酒興高得很,幾個女孩很快就被沈新宇灌高了,站都站不住。高高也喝了不少,是替薑華仁喝的。薑華仁跟沈新宇他們猜拳,輸了就把酒拿過來,邊上坐的秘書長不斷起哄,喝呀,快幫你未來的公公喝了。沈新宇也說,高高啊,你這未來的媳婦可要把我們薑老板照顧好,他可不能出問題,他出了問題,華仁這麼大的攤子可就撐不下去了,整個天塘區可都靠他呢。說完,衝薑華仁陰邪地笑笑。高高一開始不覺得這是陰謀,等發現其他幾個夥伴都喝醉了,被秘書長和另一個手下相繼扶到樓上的客房時,才感覺有些不對勁。但這時遲了,薑華仁起身說:“高,我和你把區長扶上去。”高高不敢不從,但她留了心眼。跟薑華仁攙扶著沈新宇往樓上走時,薑華仁借機捏她的胸。高高躲閃,薑華仁露出不快說:“把區長扶好,要是摔了,沒人能擔待得起。”高高用力攙扶著沈新宇,薑華仁卻騰出手,摸到了她的腰上。

等把沈新宇送進房間,高高說要回去。薑華仁說:“她們都沒走,你一人走了算什麼事?”說著,讓高高進另一間房。高高不進,薑華仁一把拖過她:“今晚一個也不能走!”

一進屋,薑華仁就把高高抱住了,一邊喘粗氣,一邊用嘴啃她。高高感覺惡心死了,那張老臉一湊到她跟前,她就想吐。但她喝了酒,身子搖搖晃晃,沒有多大力氣反抗。薑華仁一把將她摔到床上,說:“今晚你侍候我,侍候好了,我讓你到華仁接班,接吳雪麗的班。”

一聽吳雪麗,高高愣住了。高高剛跟薑躍好的時候,就知道他爹有個舊相好,叫吳雪麗,不但人長得俊俏,財務上也是一員悍將,是薑華仁的大管家。薑華仁為何要在這時候說讓她取代吳雪麗?她又不懂財務。就在她發愣的空當,薑華仁更加凶猛地撲來,兩隻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胸。高高被抓疼了,大罵一聲“流氓”。薑華仁哈哈笑著說:“對,罵得對,我就是流氓,這世界,我不流氓誰流氓?”說著,就要解高高的褲帶。高高不依,嚷著要給薑躍打電話:“讓你兒子來教訓你,你個不要臉的!”

薑華仁笑得更歡:“讓他來救你,傻去吧你,你還真想嫁給他,做我家少奶奶啊?就你這貨色,輪流給我爺倆鋪鋪床,就很高看你了,脫!”

那天,高高是在極其羞辱與憤怒的狀態下脫身跑出來的,她用盡全身力氣推倒薑華仁,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往外跑。但是她的災難來了,第二天,她被薑躍抓去。薑躍用皮帶抽了她,用凳子砸了她,揚言再不聽話,就廢掉她這張臉。

後來高高才知道,沈新宇喜歡模特,喜歡到變態的程度。聽說他兩天不玩模特,就沒心思工作。受他的影響,天塘區這幫領導也都有了模特癮,比如那個秘書長,一有空就往這邊跑。薑華仁父子投其所好,這家“火鳳凰”,說穿了就是為這些人提供獵物,也為他們父子搜尋新的目標。高高說,沈新宇在眾模特中獨獨看中一個叫阿馨的,阿馨長得並不好看,但床上功夫很別致,很討男人喜歡。剛剛舉行的模特大賽,本來王小山奪了冠,就因沈新宇看不中王小山,冠軍就成了阿馨。

那天,溫啟剛問高高,既然知道他們父子靠不住,為何還要在這裏。高高淒笑一聲說:“早不幹了,算是被他們父子趕出來的吧。沒辦法,想繼續混,就得跟老家夥睡,可我一想到那味道,就受不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幹什麼?”溫啟剛同情這些女孩子,多問了一句。

“混唄,我們這些人,還能幹什麼。”高高眼裏有了淚,過了一會兒,她說,“命好的,能找一個像樣的老板,就算是包養吧,包養幾年算幾年;命不好的,就去夜總會唄。”

“那種地方去不得。”溫啟剛緊接著說。

“那你包養我啊,我現在就給你脫。”

一句話,又把溫啟剛嚇住了。

溫啟剛對高高說的這些不感興趣,薑家父子如何玩女人,對他意義不大,商界這種事多如牛毛。這些人有了錢,似乎就知道往兩個地方砸,一是賭場,二是女人身上。但他對高高後來說的一段話很在意。高高說,薑家父子以為做得很妙,可他們哪裏知道,這家“火鳳凰”還有阿馨惹惱了另一個人——天海集團的喬建軍喬四爺。高高她們稱喬建軍為喬四爺。依高高的說法,喬建軍早就看上阿馨了,隻是下手慢了些,被薑家父子當禮物送給了沈新宇。喬建軍為此恨得咬牙切齒。

王小山、阿馨、高高、吳雪麗、喬建軍,這些人聯係到一起,溫啟剛就能觸摸到一條線。溫啟剛見過阿馨,在“勁妙”的推廣會上,她是最搶風頭的一個,一襲黑裙,紅色的高跟鞋,身披綬帶,陪在沈新宇身邊。個子沒王小山高,比高高也矮一點;長相嘛,不是中國人傳統審美的那種類型,好像有點外國血統,要麼就是少數民族,帶著一股野性,衝擊力很強。這種女孩現在比較走紅,從男人的角度來看,溫啟剛也認為,阿馨是獨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