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待他如親子,還幫他找了個賢惠的媳婦兒。可以說,楊廣遇上了生命中的貴人,也安安心心地過上了生活。
就這樣風風雨雨一晃二十多年,酒樓的夥計們來來去去,換了不知多少,也有人給楊廣介紹過其他的好活計,可他依然死心塌地的待在酒樓,小夥計也變成了老夥計,如今接了老掌櫃的班。
“我知道了,”楊智壓下心中的驚訝,“爹娘放心,我會跟著大伯好好幹的。”
也許連他也厭倦了這種天天吃飯睡覺,識字聽書,發呆幻想的日子。去外麵看看也不錯,在大伯的酒樓裏幹活也能養活自己,至於找媳婦兒,他一點兒想法也沒有,一想到十二歲的他就要和另一個人一起待一輩子,總歸有些不大自在。
一家人又聊了一會,楊智便回到房間,鑽進那已經逐漸變冷的被窩裏。
想到明早就要離開生活了十二年的五裏村,到秦城去開始新的生活,他有些迷茫,盡管愛幻想,把自己代入每一個故事的他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但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他一無所知。
在秦城沒有父母,沒有想睡就睡,麵對的是嶄新與陌生。
楊智腦袋裏又胡思亂想起來,猜測著他在秦城會遇到的人和事,過的會是開心,快樂,還是淒苦,窮困..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楊智早早的便醒了,賴在床上不願起來,迷戀著家中最後一個被窩。
門外已經能傳來楊母做飯的聲響。離家方知愁滋味,這話說的一點也不錯,平常不怎麼在意的鍋碗瓢盆的碰撞在這一刻卻讓人感到家的溫馨,楊智說不出這種感覺,隻是這溫馨此時竟讓人有些苦澀。
直到楊母來敲門叫他,楊智才戀戀不舍地從被窩裏起來。
早餐是在楊母的嘮叨和楊父的沉默中度過的,接著楊母絮絮叨叨地去收拾楊智的行李了。楊父又點上了旱煙,“吧嗒吧嗒..”,他盯著楊智:“這裏離秦城不遠,你大伯的信上說你已經是男子漢,如果連一個人趕路都不敢的話便永無出頭之日。”
“我敢!”楊智漲紅了臉,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道。
楊父點了點頭,“出去以後多跟你大伯學習,勤快點,不要再一天到晚呆著房間裏。還有,別亂交朋友,外麵的世界不像家裏,每個人都會為你好..”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抽了口煙,沉默了。
“父親,我知道了。”
也許因為都是不怎麼愛說話的人,在煙霧之下,兩父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又或者在這種氣氛之下,他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一直到楊母將楊智的行李收拾好。
“智兒,什麼時候想爹娘了就給你大伯告個假,回來看看。”將楊智送到村口後,楊母摸著他的頭,含著淚,戀戀不舍。
“婦道人家盡瞎說,孩子是出門幹活不是去當少爺的。在你大伯那裏要踏踏實實的,多做事,少說話。”楊父板著臉強裝著嚴肅,可那背在身後緊握著的雙手能看出他此刻並不平靜,平時那杆時刻不離身的煙杆子也忘在了家裏。
“爹娘保重,孩兒在外麵賺夠錢後就回來接您二老去城裏住大房子!”楊智大吼一聲,轉身就跑,並不是想快點離開,而是一直比較內向的他怕在麵對父母不舍的目光時沒有勇氣說出這番豪言壯語。更不願那情不自禁落下的眼淚被他們看見。
“孩子他爹,放智兒一個人上路我總有點不放心。”楊母臉上閃著擔憂。
“三個時辰的路程,出不了什麼問題的。”楊父安慰道,不舍地看著兒子的背影。
楊智一口氣跑出了小半裏路,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流過嘴角,鹹鹹的,苦苦的,很難受。
停下腳步,喘著粗氣,用衣袖抹了抹粘在臉頰上的淚痕,回頭望去,楊父楊母的身影已然變小,他們在村口依偎著,遠遠望著他。
他用力地向後揮了揮手,便轉身向前不再回頭,瘦小的身軀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了村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