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平複似乎有點被冒犯了,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其實並不介意任健的那些話。“有好牌能贏錢的話,怎麼能不賭?”
在桌麵上,6五手上一共四張黑桃,最大的一張黑桃九,但是隻要他的底牌是黑桃中的任意一張,他就能組成“同花”。相對的,李平複別看得意,但是牌麵上卻隻有**十和Q,必須要有一個J才能組成順子。
兩者之間的幾率差別挺大,如果誰的贏麵大,那肯定是6五。但是句實話,他們底牌是什麼,至少在表麵上看起來,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有數。
任健沒有理會李平複的話,而是站了起來,自己的牌都放到一邊不管了。
“你想想看,這麼熱的,你為了省十幾塊打的的錢,愣是從市區那裏一路走回來!這麼辛辛苦苦省下來的錢,就這麼丟進水裏去,你對得起你自己嗎?”任健看上去真的有點急了。“你輸不起!”
四周都安靜下來。這件事情是今生的,如果不是任健這麼大聲出來的話,大家都還不知道。但是任健既然這麼喊出來,這本身就已經明了6五的情況比大家預想的還糟糕很多。
這一次李平複不再話了,隻是臉上浮現了笑容。和剛才那些偽裝出來的,硬堆起來的笑容不同,這才是他真心真意的笑,也是得意的笑,勝利的笑。在這一刻,他才能真的確定自己贏了——那種很徹底的勝利。
如果早知道對方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也許他會懶得專程跑到這裏來打落水狗。事實上上,早知道這樣,他真的沒必要花費這麼多精力在這件事情上。更不會在今晚上還特地設計了這麼一個節目來個總解決。直到這一刻,他才能真正感覺到那種壓倒性的優勢——在這個社會上,雙方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他隻需輕輕伸個指頭,對方也得翻個跟鬥。
這就好比國王絕不會把乞丐當成對手一樣,他本來也不該太關心6五的。也許這事正如別人的,是“掉份子”的事情。
當然,現在既然來了,那麼哪怕知道了對方的情況,他也不介意在落水狗身上打最後一棒。看著一隻曾經咬了自己一口的落水狗最終變成死狗的感覺……那也是頗值得期待的。
雖然知道讓對方討飯什麼的是太不可能的(當然,隻是“不太”可能),但是怎麼呢,能讓他徹底滾蛋,從此以後在這座城市裏再也看不到他,也算一件好事。
一念至此,他也不浪費唇舌了,隻是滿臉笑容的看著對方做出選擇。其實對方怎麼選擇都沒關係——無非是繼續在水裏當一條苟延殘喘的落水狗,或者是被他一棒子打成死狗。
他也知道,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關心6五這個人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好幾個人出來阻止6五了。每個人都知道李平複是有備而來,服他放棄是不可能的。所以對這一事看不過去的人都選擇了第二個方式,就是讓6五放棄。
6五站在那裏,邊上三四個人在勸。他一時之間似乎也有點意動,但是這個時候李平複不陰不陽的加上了最後一句。
“果然,隻有敢在別人背後寫寫檢舉信什麼的……”
這一句話激起了6五的怒火,或者看起來像是激起了6五的怒火。他推開了任健和其他幾個試圖勸的人,一副決心一較高下的樣子。
“我跟了!”6五到
這一次,李平複先是呆了一下,然後立刻變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他的笑容裏充滿了危險。
“而且我加注!梭哈!”6五立刻加上了一句,把所有的錢都放到了桌子上。任健這個時候也許是認命了,重新坐回了桌子上,不再試圖阻止他。其他的幾個人也一樣。
“嚇唬我?”李平複再次愣了一下,但是隨即就笑得更加厲害了。“哈哈……你這樣子……也能嚇唬我?真可笑……”
他伸手想去口袋裏掏錢。
“你可能不知道,”6五很平靜的道,“我這個人動態視力很不錯。所以剛才洗牌的時候,我注意到了第一張牌——也就是給你的那張底牌是什麼。那是一張梅花4,可不是J。你的牌根本組不成順子。所以我百分百的肯定,你剛才就是嚇唬人的。你的牌是散牌,最大隻是Q,甚至連一對都沒有。”
他的言之確確,就算李平複也停下了掏錢的動作,轉而把底牌拿起來看了看。
“好像真的被你猜中了……這算作弊嗎?”他後麵半句話是回頭問身後的女人。
“當然不算咯,”女人用一種刻意裝出來的嬌滴滴的口吻回答。“這種怎麼能算作弊呢?記得別人的牌不是很正常的方式嗎?我聽過類似的故事,網球運動員去賭博,就能利用自己出色的動態視力直接記下別人的牌……這是本事,不是作弊。”
“的真對,這是本事,不是作弊。”李平複道,然後他轉頭麵對6五。“我跟注。”
完這句話,他把自己手裏的底牌毫不介意的丟出去。每個人都看得到,他的底牌確實是6五所的,梅花4。他這一手完全是不成型的爛牌。最大的一張牌就是Q。
“喂,你這一手破牌也跟?”有人叫了出來。
“為什麼破牌就不能跟?”李平複目光一轉,看著那個開口話的人。“有人規定牌差就不能跟注的嗎?”
隻要頭腦正常的人就知道,任何賭博都沒有這種規定——因為根本不需要規定。這位多事的仁兄立刻閉了嘴,不再出聲了。
李平複從口袋裏已經摸出了足夠的錢。現在科技達,刷卡之類早就成為主流,大學生更最容易接受新技術的一群人。所以別人身上最多也就帶一點零用錢罷了(正是因為用零錢來打牌,所以大家之前才這麼輕鬆),李平複隨身帶著這麼多錢擺明了不正常。
事實上,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這一次絕對是有備而來。
“我跟。”他再次重複了一次,然後把自己的丟放在桌子上。
本來這應該是讓人鬆一口氣的事情——因為這一手爛牌,李平複簡直就像送錢給6五一樣。但是此時此刻卻沒人鬆一口氣,事實上緊張的氣氛甚至剛才還要濃烈。
李平複是一手爛牌沒錯,但是6五手裏的牌,如果組不成同花,那就連李平複的牌都不如。
賭桌上,要勝利並不一定需要好牌、大牌。哪怕是爛牌也能贏——隻要對手的牌比你更爛即可。
6五似乎不敢相信李平複會做出這種決定。對方這麼一手爛牌,他卻沒有立刻用迫不及待的口吻出“開牌”,也沒有第一時間把自己的底牌掀開給人看。
“6五,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你這個人很虛偽。”李平複平心靜氣的道。“在背後使暗箭算什麼本事?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慘嗎?!我差一點就被開除了!讀了四年書,然後在畢業之前被開除!最後雖然沒開除,但同樣代價很大,我真忍不下這口氣。”
“可惜沒有被開除不是嗎?”6五直接反駁道。
“還嘴硬!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開牌吧。”這一次是李平複主動要求。
“雖然你不相信,但那封檢舉信真的不是我寄的……因為在事情捅出去之前,我確實對你在學生會裏玩的那些下流招數什麼都不知道。不過話要回來,如果我知道了,那你就真的會被開除的。因為我絕不會寫一封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的檢舉信。我會直接跑去找教導主任那邊去!而且你絕對沒辦法像這一次一樣用老爸的錢和關係擺平,那沒用,因為我會直接拿上一個電喇叭,外加一個收音機,在校園裏把你的所作所為廣播上一整。真的到那份上,我就不相信你還能混到一個畢業證書!”
這番話如果起了什麼作用,那就是讓李平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剛才他還覺得自己打落水狗是浪費時間,現在卻是覺得這落水狗還真的非打不可。
“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懂,你家裏明明是大老板,那些助學金什麼的錢,”6五繼續道。“你怎麼會有興趣?!”
李平複當然不會這事和錢沒關係——他確實看不上那點錢,但他需要在別人麵前裝逼,顯示自己的權力。而一旦別人看得上這些錢,一切就順理成章的生了。
“好,裝的很硬氣麼。”李平複道。“不過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還是來現在的事情吧。你該開牌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贏了?”6五問。
“不是我覺得,而是我很肯定我贏了。”李平複道。“怎麼不開牌啊?是不是你下麵這張底牌不怎麼樣啊?讓我猜猜,它應該是紅桃1。”不等6五話,他立刻繼續下去。“這可不是作弊,我也隻不過是眼睛尖一點,在洗牌的時候偶然的看到了預定給你的那一張底牌罷了。”
6五沒有反駁,也沒有翻牌來證明對方的錯誤。這本身似乎從側麵證明了李平複的話。
過了一會——在有些人的感覺裏,這簡直比一節無聊的英語課還漫長——6五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嗎,我時候家裏隔壁住了一個孤身老人。別人都他是一個退休的魔術師,因為他會變戲法。有一,我們周圍幾個孩子聯合起來,想要騙他——因為大家都覺得,能騙到一個魔術師一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可惜每次騙局剛一開頭,甚至隻是起個頭,連正戲都還沒上演,就被他立刻拆穿了。當然,這種事情很正常,一群不到十歲毛頭想出來的花招,怎麼可能騙得過一個活了幾十年的老頭呢?不過那個時候我不懂,於是我就問那老頭為什麼能看穿,那老頭對我了兩句話,其中第一句大致上是這樣的。”
6五看著麵前的李平複,著一些和賭局無關,莫名其妙的話。
“他對我,如果有人用一種看起來不怎麼有利的方式和你賭,那他肯定開掛了。”
6五盯著麵前的李平複,後者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哪裏來的那麼多廢話……”
6五伸手掀開自己手裏的底牌。那確實不是一張梅花,而是一張紅桃。但是它也不是李平複預言的紅桃1,而是紅桃a。
“你最大是個Q,我最大是個a,我贏了。”6五道。
“你……這不可能,你出……”李平複看到6五的底牌,臉色一瞬間就變了。雖然極力忍住,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想“出千”這個詞。
但是眼下這話肯定是不通的。這麼多雙眼睛,眾目睽睽之下,無憑無據的話不會得到大家的認可。特別是現在氣炎熱,一幫人穿的哪怕不是背心,也是短袖。這種情況下要怎麼出千?最重要的是,李平複是中途突然出現,然後提出賭博要求的,6五對此早就做好了準備,那麼李平複喊的再響,別人也不會相信呀。
而且李平複剛才那種囂張的態度也明顯得到了大家的共同敵意。雖然沒人站出來和他作對,但是他什麼,別人生就傾向於不願意相信。
“怎麼不可能了,清楚啊。不清楚的話,那就是我贏了對吧?!”6五問道。
“你贏了,”李平複強行壓抑自己的怒火。
“所以你要承認,在洗牌的時候偷看牌,是一件很考驗眼力的事情。因為一不心就會看錯,看錯就會輸。”6五道。“所以美國那些得到‘金手鐲’的賭王,幾乎沒有依靠動態視力的。如果是我,我就會選擇一種比較容易的方式,比方收買一個人,讓他在你背後看你的底牌,然後把底牌的內容用暗號偷偷告訴我……甚至直接手機上都可以。”
李平複臉色整個都變了,他哼了一聲,突然站起來。但是下一瞬間,他難看的臉色又恢複成了笑意。
“哈……你贏的很漂亮,6五。但是這兩千塊又有什麼用呢,夠你一個月還是兩個月的房租?”道這個,他笑了起來。“今年學校那邊好像不想繼續給你租金補貼了。”
沒錯,他根本不需要介意。眼前的情況,最多隻能最後一棒沒能把落水狗打死,還讓它借機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落水狗還是落水狗,不會變成老虎——別變成老虎了,甚至連岸都沒爬上來呢。在這個社會,他是成功者,6五是失敗者。不管今晚上的賭局他輸了多少,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這就認輸走人啦?”在李平複即將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突然了一聲。
“認輸?”這個詞讓李平複有點惱怒,但是這怒火也瞬間消失了。“哈,這話應該是對6五的才對吧。6五,你覺得你贏了我嗎?”
6五沒有回答。
“6五,今隻是遊戲,不是賭博。等到有一,你有資格和我在賭桌上賭一回的時候,才有資格出‘贏’這個字。現在的你,別勝負了,就連和我賭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再停留,帶著那個年輕女孩轉身離去,甚至連向其他同學告別一聲都沒有,直接消失在房子的大門口外。
夜深了。
現在的時間,大概已經過了十二點,不過三個躺在床上的人卻都還沒有睡意。
“哈哈……想起那家夥的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就想笑……”任健在下鋪笑得很得意。“那麼氣勢洶洶,那麼囂張,結果還是吃癟了……6五你那一手耍的漂亮。”
“是他自己太傻,”6五道。“那麼明顯的態度,還真當別人都是傻瓜,看不出來他是特意專程跑過來針對我的啊!”
他們兩個有默契,但是邊上的吳兵卻聽不太懂。
“6五,到底是怎麼回事……”
“廢話,李平複那子開外掛,被抓了個正著唄。”任健搶著回答道。
“外掛?”
“你想想看,那子過來就丟這麼一堆錢出去,要他不是蓄意的,不是早有預謀的,你相信嗎?的,白癡也曉得,他肯定使什麼詐了!於是麼……”任健道。“我就乘機把我的底牌換給了6五。”
“什麼時候換的?還有,你怎麼知道換給6五能贏?”
“當然是我出來裝作阻止他的時候。”任健顯得得意洋洋。“6五完全記住了四個人的底牌。所以他當然知道我把底牌換給他就贏定了。那子再耍什麼詐也不頂用啊!”
“他使什麼詐了?”吳兵還是不太懂。
“背後看牌。”6五道。“不知道收買了哪個幫忙,從我背後直接看了我的牌。一開始我是懷疑,不過到最後我故意提起來的時候,李平複那種反應……應該就是那樣沒錯了。”
“什麼,他一開始就打算……”吳兵終於回過味來。其實不是他腦子不夠用,而是他畢竟和6五他們不是一個班的——雖然大家彼此都認識,也能混在一起,但是不管怎麼都隔著一層。
“肯定是不安好心,想用這種方式讓6五再也沒辦法在市呆下去。”任健哼了一聲。“你想想看,6五一方麵還沒找到工作,一方麵又沒錢,最後還連廉價的房子都沒有了……真到那份上就慘咯!”任健感歎著。“起來,李平複真的夠狠的。讀書的時候還真看不出來那家夥居然這麼狠毒,整人真的是朝死裏整啊。”
“完全不留餘地。”吳兵讚同道。這樣想清楚了之後就能真正的明白李平複的惡毒之處了。“的,這哪裏是來賭博的啊,這件事就是專程跑過來趕盡殺絕的啊。6五都這麼慘了,他居然還不放過……”
“不管怎麼樣,總算讓那子吃癟了。”任健道。“你看他臨走的時候的話,哈……整一個阿Q,精神勝利法呀!”
他這句話卻沒有引起6五的共鳴。
“其實他沒謊……”6五輕聲道。
大家同窗讀書的時候,財大勢大是看不出來的——或者看到的也隻是人家常常開車來上學,甚至開名車來上學罷了。但是真的起了衝突,才明白什麼叫做財大勢大。人家可能僅僅是打一個電話,就讓6五十拿九穩的工作泡了湯。而且因為這個,他喪失了七八月這段最適宜找工作的時間,最終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現在,整個招工潮已經結束了,想找個好工作,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難度大增。
“嗨,別這麼,6五!”任健不滿意了。“事情還長遠的很呢。在市這裏,找個很好的動作確實有難度,但是如果隻是想找個臨時過渡的,那真的不費什麼事……”
“工作一時不好找,先得找個落腳的地方吧。這房子沒幾可住了。”吳兵插嘴了。“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了。”
“什麼事?”
“房子的事。我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好像一套很難得的房子出租。隻是不知道那套房子現在到底租出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