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春,天色未明時分,一場春雪悄然落下,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為巍峨高聳的淩雲山覆上了一層白紗。
淩雲山山路崎嶇,既陡又長,而今雪天路滑,更是平添三分凶險。這等天氣,這等時辰,尋常人定是好夢正酣,怕是叫都叫不起來。而淩雲山半山腰的小路上,卻有一位少年正在走著。
這少年一襲青衫,步履匆忙,看去年齡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似是已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少年容色有幾分憔悴,嘴唇微幹,額頭冒汗,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亮。
或是有些累了,少年停住腳步,擦了把汗,四處望了望,察覺自己已走完一半路程,嘴角便牽起一絲笑意,默默念著:“就快到了,再加把勁。”
這少年名叫薛痕,原是淩雲山下村莊頑童,後來家逢巨變,孤苦無依之下,於去年進入了這淩雲山上的修真門派——淩雲門。
淩雲門收徒條件嚴苛,若要成為淩雲門弟子,需先參加為期一年的淩雲試。
所謂淩雲試,說起來卻也簡單,無非隻是淩雲門長老派發給每位參試弟子一本基礎功法《清心訣》,命眾弟子用心修煉。一年之後,再命眾弟子參加入門審核,而在審核中出類拔萃者,自然便可以成為淩雲門正式弟子。
薛痕也在審核弟子之列,自去年參試以來,他每日苦修,錘煉肉身,陶冶心性,於《清心訣》勤耕不綴,為的就是能在此番審核中脫穎而出,拜入仙門,一窺天機。他苦等今日久矣,如今終於到來,興奮固然有之,然更多的卻是忐忑。
《清心訣》五千字,薛痕早已經倒背如流,若說參悟,也早已參悟透了,但是理論上的參悟卻不能運用在現實中,每次他修煉之時,總感覺丹田滯澀,血氣不暢,半天凝集出的點滴靈力,往往會在一籌莫展中消耗殆盡。
薛痕生性堅韌,屢敗屢戰,若論努力,恐怕沒人及得上他,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始終改變不了徒勞無功的結局。一年時光裏,別人都已經小有所成,他卻還在起跑線上苦苦掙紮,此番審核,他能通過的希望相當渺茫。
也正是因此,他今日早早起身,冒著嚴寒,頂著風雪,從山下一路攀登,為的便是能第一個到達審核地點,給師門長老留下一個良好印象。
縱然不能通過審核,也期望長老們給他一個申訴的機會。到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把勤能補拙的觀念訴說一番,指不定長老們慈悲之心一作,把他破格錄取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審核之地位於淩雲山山頂的演武場,薛痕心中盤算道:“據管事長老所說,審核將在辰時開啟。這個時間,想來山下師兄們已經動身,他們修為遠勝於我,身輕如燕,速度非凡,我若不加快一點,他們不消多久便能把我追上。”
念及至此,薛痕迫切之心頓起,他輕輕咬牙,邁開大步在曲折的山路上行進,風雪呼嘯,很快將他的身影吞沒。
三刻之後,薛痕終於攀上了山頂。他長長呼出口氣,舉目眺望,但見四野蒼茫,銀裝素裹。遠處天際雲層低垂,一縷霞光從邊緣透出,景色瑰麗,美不勝收。隻是此處風緊雪急,溫度似也太低了些。
薛痕裹了裹衣裳,邁開步子,繞著偌大的演武場轉了一圈,卻並未見到任何師門長老的身影,估計時辰尚早,長老們還未到來。他歎了口氣,想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多半便要落空,正打算打坐調息,卻見又有一人攀上了山頂。
這人名叫邱悲,與薛痕一樣,邱悲也穿著一襲青色長衫,他的身材略顯單薄,長相原可稱得上英俊,但是臉上一條從眼瞼蔓延至唇角的傷疤,卻破壞了他五官的和諧,看去便有那麼幾分凶狠。
然而他的修為卻是不差,在這一批參試弟子之中,邱悲的修行速度遠超他人,頗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更是其他參試弟子爭相巴結的頭號對象。
薛痕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迎了上去,微笑道:“邱師兄好。”
邱悲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你來得好早。”
薛痕笑道:“邱師兄也不差。”
邱悲哼了一聲,無意再與薛痕說話,從他身旁經過,卻又停住腳步,留下句:“薛師弟笨鳥先飛,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哈哈哈……”大笑著離去。
薛痕自嘲的搖了搖頭,這邱悲性格怪異,他是早就領教過的。而且他與邱悲早有間隙,若還是以前那個天真無忌的山野頑童,他是肯定不會自找不自在的。
然而時過境遷,如今的薛痕在心態上較往常成熟了許多。他的境地相當尷尬,在明知審核通過希望渺茫的情況下,更要學會謙卑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