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秋歌最後一次去了顧府。除了幾個忠心的下人還留在這裏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以往熱鬧非凡的顧府,如今卻冷寂淒清。
顧太醫已經走下了床榻,年邁的身子全部依靠在一根拐杖上。他以往還未全白的頭發,到現在連胡須裏都找不到一根除白色之外的毛發。他真的比秋歌記憶中的那個顧太醫,蒼老虛弱了許多。
接二連三的打擊,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說,是無法承受的痛苦。他最為疼愛的獨子,不但是是別人的野種還死在病榻上。他的三個女兒,兩個被他活活害死,另一個現在已經被關進大牢。十年……恐怕以他現在的身子骨是絕對無法等到顧佩杏出獄的那天。
想到這裏,顧太醫又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淚來。他的幾個老婆,正妻已經被處死,另外一個被他自己送的遠遠的,還有一個卻在家變之後拿著他好些金銀財寶逃出了這顧府。現在這顧府淒清的隻有他一個暮年的老人,他雖然孤獨卻還是將那些下人打發走了。
“你沒想過把城北小院的那個人接回到你身邊嗎?”秋歌正陪著顧太醫下著圍棋,她細長的手指正將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的某個位置:“這樣你便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人照顧你陪伴你。”
“我已經無顏見她了……我有什麼臉還敢去見她呢?我欠了她那麼多……”顧太醫歎了一口氣,將一顆白子挨著秋歌的黑子擺在棋盤上。
“那你有想過接她回來嗎?”秋歌也讚同顧太醫的想法,他確實欠她母親的太多。若是顧太醫還真有臉在這種時刻接回她母親來,那她還真會看不起顧太醫,哪怕顧太醫是她的親生父親。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讓她與我分開,隻是一直以來我沒有能力讓她在這顧府得到她應該得到的地位和尊重。實不相瞞,她為我生下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兒。我那女兒如果現在還活著,應該和你一般大,出落的也應該和你一樣美麗才對。”
“……”秋歌沒有說話,隻是裝作專心下棋和聆聽的樣子。其實她的鼻頭已經異常酸楚,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把這些眼淚忍到什麼時候。
“可我卻因為懦弱,將我那可愛的女兒逼進了死路……”顧太醫紅著眼圈,沙啞帶著抽泣的說道:“我害死了我和她唯一的女兒,她必定恨我入骨。讓她繼續留在這顧府,她隻會心碎心死絕望感到無助。所以我才同意將她送到城北的那個小院落。我從未告訴她淩霜已經仙去……我不想讓她知道,我項若是她知道了她定會傷心的發了瘋。畢竟從很早很早開始,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是她唯一的女兒了。”
秋歌隻覺得自己全身發麻,還有說不出來的刺骨的冰冷。她雖然一直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可從來不知道她是她母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突然項聽聽,你和她之前的故事。難道你們兩人之間,就沒有快樂的記憶?”她依舊強忍住眼眶的淚水,此時此刻她竟然想要聽聽她母親和父親以往的事情。那些在外流傳的版本,她覺得都不是真實的,要不然她的母親也不會對過去的她隻字不提。
“怎麼會沒有……纖芸可是我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可是喜悅的日子好似很短暫,若我能預先知道她跟著我會受這份孽,我絕對不會讓她跟著我,毀了她一輩子……”
顧太醫目中的眼淚已經順著滿是溝壑的臉頰流淌了下來,他望著窗外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幸福的角度。看上去他好像又回到了和秋歌母親初遇的那一天,他正沉浸在甜美的回憶之中:“我還記得那是我為皇後娘娘辦妥一件大事,我便得賞可以回到自己的故鄉曲陽縣小住一段時間……”
那時候顧正君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君子,因為他年紀輕輕便得到了皇後娘娘的賞識所以顯得意氣風發。回到曲陽縣之後,做為一個醫者他是不會錯過采藥的好機會,於是他便來到了青靈山。
背個山簍的顧正君一路上采了好多珍貴的藥材,口渴的他去山泉邊飲水卻發現了一抹豔紅的躺在湖邊。出於好奇顧正君便尋著那個方向找了過去……
清風吹過,兩三點雪花飄落,潺潺流水清澈。那是一個女子,此生從未見過如此清麗的人。她此時雙眼正輕閉,身上的那件華服已經濕透,包裹著她那玲瓏有致的身體。她雖然麵容蒼白如雪,卻生的若青山一樣秀麗。
顧正君被這女子的美貌所征服,隻需要一刻他便看的呆傻。大概愣了幾分鍾,他這才俯下身子將手指放在女子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