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忘的夜晚(1)(2 / 3)

“哎,是我害了她。”王大河吸了口煙。

‘不,我覺得還是你救了她。也許她心裏始終想著你,才活下來的。她曾對我說,她總想一個人,是誰,她沒告訴我,今天才知道。”馬上認真地說,“我必須老實實地告訴你,黨妹為了生活下去,在馬勺子又嫁了一個人。”

“啊?”王大河側過頭來聽。“這人在哪兒?”

“東莊。“

“啊。”

黨妹那年初冬逃到烏魯木齊,快要餓死凍死時,被我莊老喬頭用馬車帶到馬勺子的,後來讓她嫁給他家大兒子二狗兒。二狗是個半呆半癡的人,做了夫妻也是樣子,沒有感情,沒有幸福。所以黨妹一直很痛苦。不久前,為了計劃生育工作上的事,她們又分開了。鄉下不是城裏,天高皇帝遠,土地爺各霸一方,隻是給領導打個招呼,就辦喜事了,他們沒有履行任何手續。”

“王老師,我首先對你說這個的目的,是讓你了解黨妹這幾年受的苦,希望不要有別的想法,承擔她的一部分痛苦。不知你能不能做到?還希望你,今後無論到哪兒不能再丟下她,一個家,哪怕是一個很簡陋的家,對黨妹來說,太寶貴太需要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王大河扔下煙頭,輕輕地,慢慢地說:“嫂子,你是好人,黨妹真幸福,能碰上你。黨妹離開我後又嫁過人,我不認為是她的錯,應該說是我造成的,是迫不得已的。現在,她仍是我的妻子,法定妻子。即使黨妹不同意我的說法的話,也要等旅行完手續之後。我想,黨妹會答應我的,隻要她不恨我。”又點了支煙。“我怕她要恨我的。”

“那年,我從上海回家後,長期找不到她,都以為她死了,我也沒想頭了。可我還有個智障的哥哥叫王大海,都三十好幾了,還沒成家,我父母很著急,到處給我哥提親。

“哎!說起我大哥的這門親事,其中還有一段好長的插曲。”——

我家弟兄三個,我老二,但我最高,十幾歲就長到一米七八。老三叫王小山,個頭還行,但耳朵不好。而老大最矮,抻足了,也就一米四五,和我站一起,就跟幾根電線杆下一個小木墩,我個顯得特高,他顯得特矮。我母親常說,生老大那年,正逢三年自然災害,一生下他就沒飯吃,娃娃沒奶水,從小瘦老了,到啥時也長不大了。

老大雖矮,我父親母親還是到處張羅給他說親,農村中,小夥十七八歲就結婚生子,成家立業了。我大哥都小老頭了,我父母急不急?肯定急,兒子不娶媳婦,就等於斷了一戶門堂。

七村八舍張羅了幾年,沒姑娘肯嫁他。那年尋得枸杞港邊有個合適的,是個姓徐的小寡婦,還有小男孩。父親也顧不了這些,隻想給我大哥能成個家,父親便立即請人去說媒。

說媒的是我家堂叔,堂叔在莊上,算是個老媒究了,一掛長衫,一根旱煙袋,再加上一張巧舌如簧的嘴,長的說圓了,死的說活了,一生不知說成了多少男女姻緣。

因為我大哥情況特殊,說親有難度,一般媒人不肯攪這個“嘴活”。

為了能一次性請動我堂叔,父母賣掉了家裏一頭半大的壯豬,專門去街上給堂叔扯了幾尺白的確涼,我母親親手裁,親手縫,做了件小白褂送給堂叔,以表示誠心請他給我大哥提親。

我堂叔穿上小白褂, 前後看看,挺合身。小黃胡一咧,說:“老大的親事,我去說。”

那個徐姓人家呢,比起我家來,家底並不薄,莊前莊後,包了七八畝好地。

那年土改,按當時人民政府的土改政策,有這麼多地產的人家,該劃到中農成份那一邊去,再稍稍往上劃劃,就能劃到富農一邊去。當時的興風呢?地主富農,都跟壞蛋仇人一樣看。貧下農吃香,光屁股(赤貧)更吃香,越窮越光彩。窮,才能是無產階級,革富人命的力量,敢隨便拿棍子敲地主的腦袋,甚至公開睡他們的小老婆。所以,徐家呢,也想革命,巴不得劃到貧下中農一邊去光榮光榮。所以,徐家大爺在劃成份前,就將大我女兒嫁走了,帶走幾畝地,按政策,劃到下中農一邊,當無產階級。

我堂叔去提親,知道徐家姑娘急著出手,直接將舌頭伸到人家嘴裏去說話。介紹男方時,先介紹我家是土改時是赤貧,光屁股,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無產階級,很光榮的!

徐家大叔聽了十分羨慕,爽爽快快,應下這門親事。說,家財房產,全不講究,隻要女婿有個七打八就行。

差人的腿,媒人的嘴,我堂叔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媒了,這次又得了件合身的小白褂,還能不替我大哥吹?把我大哥那一米四五的小木墩,吹得比戲裏的楊六郎還要亮堂。

徐家也知道,媒人的話不能全信。新女婿到底是楊六郎還是王大郎 ,叫上門來看看——當即擇下日子:決定新女婿上門。

大家心裏很清楚,我大哥就那樣去給親家看的話,這門親事肯定沒戲。人家又高又大的又漂亮的姑娘,憑什麼嫁你小木墩?即便是二婚,也不願意嫁的。我堂叔心裏十分最清楚這一點。他抖抖身上小白褂,對我看看,說:“二子,你替老大跑一腿。”

“我跑一腿?我去幹什麼?”我一聽,臉都嚇紅了,馬上躲到自己房間裏去看書。這叫什麼事?看媳婦還叫別人跑一腿?這能頂替?沒聽說過。我覺得堂叔太荒唐了!咋想出這個餿主意?讓我去給親家看,要是親家看中了,女方同意了,日後咋辦?我大哥還要不要跟媳婦過日子?人家不願意咋辦?這不是騙人嗎?別的事能騙人,人也能用來騙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