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忘的夜晚(1)(3 / 3)

下午,我正要去文化館上班,我父親叫住我,叫我別去學把衣服洗洗,明天去枸杞港。

我知道去枸杞港幹啥,心裏一點也不想去,覺得這事太沒譜了。這些不念書不識字的人,一點不懂國家政策,婚姻自由,保障婦女權利,不允許來這一套的。看媳婦是終身大事,怎麼讓別人頂替呢?我還是偷偷從屋後往館裏。

可晚上回家,我父親瞪起眼,對我大發脾氣,將我的包奪過去,扔了一天井!大罵:“狗日的!不去枸杞港,就別去上班了!”

我母親在一邊也說:“二子,幫你大哥去一下吧!莊上替親的人家,有,也不是咱們一家。要是這門親再說不成,老大隻有打一輩子光棍了。過年已經三十幾了,好容易說了這個女人。明天,跟你叔叔一起去。也不用你做什麼,隻是去給人家看看,回來還照常上班。”

去了以後才能繼續上班?就是說,不隨堂叔去枸杞港替我大哥相親,我就上不成班了?

我母親見我不梗著頭了,又將天井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裝到包裏,給我。

第二天,太陽沒出,我堂叔披著小白褂,一飄一飄,走過來,走到場邊,喊:“二子,好了?”喊我走。

枸杞港離我家很遠,天不亮上路,要走到天中,還走不到。

我堂叔吃了一碗我母親煮的餅,就叫我上路。

我沒有吃餅,在廚屋裏,我母親盡給我盛湯喝,上了路,走一會,就要尿一次尿,走一會,就要尿一次尿。

我堂叔笑笑,說:“二子,明個,叔趁手再也給你說個媳婦吧?有了媳婦,就沒這麼多尿了。”

我聽不懂,看堂叔說著要笑,覺得他肯定是笑我的話。問:“為什麼有了媳婦就沒這麼多尿了?”

我叔堂見我問得有趣,又笑笑,說:“媳婦替你尿唄。”

我堂叔說話幽默諷趣,這大概是他經常給人家說媒練出來的口才。有了我堂叔不停地跟我說笑話,走起路來,也不覺得累,中午過點後,就到了枸杞港。

枸杞港一帶的人家,都住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邊上,小河兩邊爬滿了野枸杞藤,翠綠色的藤葉裏,結了一串串紅枸杞奶子,很好看!我才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叫枸杞港。

枸杞港一帶,我堂叔經常來說媒,地很熟,人也很熟,好多人都認識他。

親家對他十分熱情,到了以後,本來他們家已經吃過午飯,我們一到,一家人又忙這忙那,重新為我們做飯。

親熱間,親家大叔不看我堂叔,總是不斷對我看,看得滿臉高興的樣子,馬上將掛得好高的那塊陳年後坐臘肉,也叫拿下來燉。還叫人去店裏打酒。

親家大媽呢,看到我,直接往心裏喜歡,丈母娘看女婿——心裏甜,一點不假,手裏不停地忙,臉上不斷的笑。

吃了飯,也沒用我堂叔提什麼話,親家大叔就主動將女兒的生辰八字,寫在紅紙上,交給我堂叔。然後,朝西房間一聲喊:“小風,給客人打水洗臉。”

隨著徐家大叔一聲喊,西房間那紅布門簾一掀,走出一個身著碎花小襖的個高高的女人,神色有些慌張,一手拿著銅盆,一手將跟在後邊的小男孩推進門裏去,一轉臉,手裏的銅盆“當”往門邊一碰。

我和堂叔兩人眼一亮,同時對她看。我想,這肯定就是我替大哥來相親的那個女子了?高高的個子,長長的白果臉,一條長辮拖在身後,呀!好漂亮!一點也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她可能一直就躲在門簾後邊,在聽我們說話,要不,徐家大叔一喊,她咋立馬就走出來了呢?

小風走出來,不敢對我和堂叔看。紅著臉,側著身,辮子往後一摔,急步走出門去。

我看一眼,就覺得小風比我大哥起碼高出一頭還多,我估計我大哥踮起腳尖,也隻能齊到她胸脯。我看在眼裏,想在心裏,她剛才的笑,是不是看我才笑的?若是知道她真正的丈夫什麼樣,能樂意嗎?能接受嗎?哎呀!我堂叔辦事也太冒招了,這出空城計演得也太懸了點,我心裏暗暗替小風擔心和委屈。

一會,小鳳去廚房打來一銅盆水,紅著臉,送到我和堂叔跟前的桌上,又去拿來一塊胰子,放到盆旁邊,不說話,偷眼對我一看,低頭一笑,急轉身,走進她的房間去拉她的孩子。

我堂叔洗了臉,吸了一口煙,問一邊的親家大叔:“徐世兄,令女本人?……”

親家大叔馬上說:“閨女嗎?聽我的。雖然民主社會,婚姻自由,可小女孩家懂得什麼?親家回去跟令兄家商量商量,擇日子吧!彩禮嘛,哎!莊戶人家,多與少,貴與賤,隨意。富貴命注定!日後,隻要兩個小的他們合好,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親家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

我堂叔一回來,就將女方的生辰八字交給我父母。我父母喜歡得什麼似的。

第二天,我母親特地做了餅子給我吃,吃完就催我趕快文化館上班。

九月提親,冬月十六,就張羅著娶媳婦。

婚期前一天,我堂叔又出了個壞點子。對我父親說:“老二去相親,換老大去娶親,這樣恐有不妥。姑娘還在徐家,要是親家有所反口,事情就難辦了。我看,還得讓老二再跑一腿,相親娶親一個人,方才妥當。等姑娘進了王家門,生米做成熟飯,也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