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低的隻有他們二人聽見,柳芳原是沒有堂皇的來下聘,隻是送了定物來,本來也不十分算的準,所以他也沒準備大肆聲張這事兒,以免影響了寶琴的閨譽,但是又勢必要給錦鄉侯這夥兒爪牙點怕頭,所以,才說了出來。
果然那管家聞言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一直以為薛家說定了人家是托詞,沒想到果然有,不但有還是理國公府,雖說這柳芳年輕爵位又遜於錦鄉侯,但是年輕有為,又是北靜王的舉薦的人,雖說現在北府南遷不在京中,對於北王舉薦的人皇上都是一例重用的,而且這柳芳南下平定倭患,功勞盡有,隻怕和錦鄉侯比肩也是早晚的事兒,若是和他起了爭執……不說別的眼下吃虧的就必是自己。想到這兒,額上不禁滾下幾滴汗來,結結巴巴的道:“不,這不可能……”
柳芳自知這事兒不能說的太透徹,也就不想就著這個問題在爭究下去,狠狠的將那管家甩在一邊兒道:“回去告訴你家侯爺,早些歇了這妄想。有我柳芳在一日,我斷然不會讓他如願。他若是在派人來打擾薛姑娘,休怪本伯不念同朝之誼,給他沒臉。”
管家還有爭辯,已經被旁邊的侍衛嗬斥道:“還不快帶了人滾,沒聽見伯爺說的話嗎?再遲延,我眼睛認得你是錦鄉侯的人,我這劍可不認得。滾。”
說著一拉劍柄,從劍鞘中露出半截鋥亮的劍來,接著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那管家知道再爭競下去,必不能討好,忙不迭的含虧忍辱招呼人撤去。
“等等。”柳芳卻又叫住他們,冷森森的道:“你給我聽好了,你們強搶民女,逼人為妾,無故構陷良民入獄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此事不可能就此作罷,不要覺得你們小姐如今在宮中為妃便可為所欲為,想想那賈府和忠順王府都是怎麼敗的罷……”
管家又是氣又是恨,帶著人灰頭土臉的走了,門外的百姓不知底裏,但見來了一個管事兒的幾句話便將那些嘍囉狼狽的打發了,不禁迸出一陣善意的笑聲,然後紛紛散去。柳芳這才喚人關了院門去。
那邢岫煙見危機解除,感激不已,跪下道:“民婦謝大人仗義執言……”
柳芳忙道:“快快請起。其實也是我的不是,才……”話還沒說完,就見小螺一麵大叫著一麵跑出來道:“不好了,小姐懸梁了……”
這句話把邢岫煙和柳芳都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往房中去,那邢岫煙小足走不快,那柳芳急得早將什麼嫌疑避忌丟到腦後去,大步流星的奔入寶琴房中。
果見寶琴自懸梁上,情急之下,頓足躍起,將她從梁上解下來,不假思索的將她抱在懷中,看著那一發消瘦的麵容,緊閉的雙眸,和懸在睫毛上一點未幹的淚珠兒,滿眼的疼惜,溫聲道:“琴兒,我回來晚了,可你怎麼這麼傻。”
原來那寶琴聽見那錦鄉侯****派人來擾,又悲又憤,心中又惦記哥哥。知道自己隻要一日不屈服,哥哥也就不能從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出來,嫂嫂邢岫煙雖然絕不肯逼迫自己屈從,但也看的出心中十分的痛苦。若是自己從了那錦鄉侯,也許能救的了哥哥,保的了這個家,之所以遲遲不肯,隻是因為……
手中把玩著那支金鈿,想著每每凝眸對視片刻的心悸,想著他特意命人送來這支金鈿裏麵的深意,心中又實在是難以割舍。可是他一去一年有餘,萬一生了什麼變故……
想來都是為著自己容貌出眾方惹出今日的禍事。聽見外麵不絕於耳的吵嚷聲,寶琴忽然橫下心來,她支開了小螺兒,將那金鈿簪入發髻中,便自懸梁上。
與其或者受煎熬,不如自己了斷了。徹底了絕了那錦鄉侯的念頭,自己死了,興許那錦鄉侯就能放出哥哥來,而自己也不用再為此兩難,很好,很好,隻是……
恍惚的片刻,心裏唯有一絲遺憾,如此匆忙,不能等他回來,就在也見不到了……仿佛看見了金陵,看見了父親、母親、哥哥,看見了從小走過的那些山川美景……
忽然聽見一聲焦急的呼喚。
琴兒,琴兒,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