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圓了夕陽夢(3 / 3)

向晴不知道許小聰已結了婚,幾個月後,冷靜下來的向晴,想起許小聰往日不顧辛勞從省城到縣城奔波往返陪她看夕陽和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情景,開始後悔自己的意氣用事,內疚為何不接受他的解釋,她決定去省城向他道歉。

寒假的一天,向晴不顧寒冷,冒著大雪乘車到達省城。下車後,她踏著滿地厚厚的積雪,迎著凜冽刺骨的寒風急匆匆地撲到許小聰家。給向晴開門的是回家度寒假的許小聰的大弟弟許小明,許小明與哥哥許小聰很像,向晴差一點將許小明當作了許小聰。向晴進門後,許小聰的母親向許小明和向晴介紹說:“這是向晴,這是小聰的大弟小明。”許小明從向晴進門開始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向晴的一顰一笑都令他心動,他不自覺地愛上了向晴。許小明不時找話和向晴搭訕,向晴卻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她在急切地等著、盼著許小聰回家冰釋前嫌。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仍不見許小聰回家,向晴忍不住問許小聰的母親:“許伯母,小聰哥今天會回家嗎?”“小晴,不要等他了,吃飯吧。”許小聰的母親含糊地說,向晴已感覺到許小聰的母親有事瞞著她,並問許小明:“你哥哥不回家吃飯嗎?”“我哥哥在幾個月前已和他們劇團裏的鵑姐結婚了。”這時許小明對向晴既愛又憐,他不忍再瞞她。向晴聽到許小聰已結婚的消息心中非常難過,一切都遲了,連向他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她眼裏噙著淚水哽咽著說:“是我對不起他,我不怪他。”“小晴,你不要難過,你雖沒有和小聰好了,我和許伯伯還是很喜歡你的,我們沒有女兒,你就做我們的幹女兒吧。”向晴想這樣也好,至少我還能有機會見到他,就點頭答應了。向晴在許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帶著滿心的懊惱和遺憾回到了學校。

向晴回到學校的第六天,收到了許小明的一封信,信中這樣寫道:“小晴,心情好些沒有?那天看著你難過的樣子我心好痛,如果你不嫌棄,讓我為你療治心靈的傷口好嗎?”也許是許小明很像許小聰的緣故吧,向晴竟鬼使神差地答應與許小明交往。他們交往了一個星期,許小明便向向晴求婚,他對向晴說:“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愛上了你,嫁給我好嗎?”向晴在與許小明交往時一直處在一種幻覺中,她把許小明當作許小聰,她把對許小聰的歉疚、遺憾寄托於許小明,迷幻中,她答應了許小明的求婚。

向晴與還在大學上學的許小明在向晴任教的學校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向晴與許小明結婚後仍然在縣城教書,許小明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省城一個政府機關工作,每周他在省城與縣城之間不辭辛勞地來回奔波,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天寒地凍、夏日炎炎,毫無怨言。

1960年4月的一天清晨,向晴在任教的學校裏產下一個8斤重的胖小子,這是她與許小明的第一個孩子。許小明接到堂妹許雲從學校打來的電話,懷著初為人父的無限喜悅,興衝衝地乘車趕到學校看望妻兒,他給兒子取名冰清。冰清出生後,向晴給他在縣城上了戶口,並將他帶在身邊。1962年10月的一個黃昏,向晴在省城某醫院產下女兒冰玉,許小明給冰玉在省城上了戶口。冰玉斷奶後,許小明為減輕向晴的負擔和不影響她的工作,將冰玉帶在身邊。從此冰玉和父親住在省城,冰清和母親住在縣城。

向晴有了兩個孩子後依然自勵勤勉,每天除了教學,就是練書畫。在教學上她很有方法,教的學生個個出類拔萃,她擔任班主任的班級考試成績總是在全縣名列第一。向晴憑著一身才藝和教學能力,不久被提升為校長,擔任校長後,她將學校管理得很好,在她管理下她們學校的教學質量直線上升,全校整體水平在全縣名列前茅,向晴成了全縣的名人,各種榮譽也隨之接踵而至,她原可憑照顧夫妻關係的理由調到省城工作,但她太好強,她不想離開享有各種盛譽的縣城,她要在這片燦爛的天空中翱翔。

1966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許小明加入了“高司”派,向晴加入了“湘江風雷”派。許小明因出生地主家庭,在唯成分論和派性鬥爭的年代裏,許小明難以幸免地成了“造反派”攻擊的目標,常常被一群“造反派”莫名其妙地抓去“拷打”一頓,每次抓去時都是被“造反派”用一塊黑布蒙著眼睛,“造反派”一邊推搡著他,一邊用皮帶抽打他,還不時用路邊的磚頭砸他,一路打砸著將他帶到某區辦事處的一間沒有光線的屋子裏關上一天或兩天,“拷打”完了就將他放回來,就這樣惡性循環。冰玉親眼目睹父親常常被莫名其妙地抓去時的慘狀,幼小的她看著父親被皮帶抽打和磚頭砸,卻無能為力,隻能含著眼淚怯怯地看著。

冰玉和父親住的地方是一個兩層樓的居民大雜院,院子裏住著20幾戶人家,每當父親被“造反派”抓去的時候,住在二樓的一個叫柳悠然的女子就會來照顧冰玉,給她梳頭、洗澡、做飯。柳悠然35歲,比許小明大兩歲,丈夫在外省工作,沒有孩子,丈夫沒回的時候家裏就她一個人。柳悠然雖然也是個“造反派”,但她很同情許小明,每當許小明被抓的時候她就會主動照顧幼小的冰玉,並幾次利用“造反派”的身份將許小明從“黑屋子”裏救出來,使他免遭皮肉之苦。許小明為此很感激她,同情與感激使她們成了患難之交,他們的心越走越近,漸漸的一顆孤獨的心和一顆淒苦的心融到了一起。在許小明被“造反派”整治的苦難日子裏,向晴仍在縣城為她的事業和理想奮鬥,隻寒暑假來省城看望許小明父女倆,柳悠然便成了許小明苦難日子裏的唯一慰藉。許小明為了報答柳悠然與向晴辦了離婚手續,與柳悠然結了婚。

2005年,年近古稀的向晴,將她精心繪製的那幅題為《詩情畫意夕陽紅》的作品參加了全國老年人繪畫作品展,並獲得了一等獎,當她翻閱舉辦單位與獲獎證書一道寄來的獲獎作品集時,一幅題為《相思河畔戀佳人》的獲獎作品吸引了她的眼球,這幅作品的畫麵為:一輪火紅的夕陽映在湖麵,一對戀人站在垂柳依依的湖邊,男的拿著女的手好像在傾訴著深情。她驚異,那畫裏的情景怎麼那樣眼熟,好像是她曾經去過又經曆過的,再看作者,啊,是範峰!此時,她萬感交集,往日的一切宛如電影般一幕一幕地在眼前展現……她太興奮了。她按捺不住急於要找到他的心情,她通過多方打聽,幾經周折,終於得到了範峰的電話號碼,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他的電話號碼。

範峰在電話裏聽到向晴的聲音也異常激動,他們在電話裏簡要地講述了這些年來各自的經曆,向晴從交談中了解到範峰與她一樣亦在亂世中發生了情變,妻子與一個“造反派”頭頭結了婚,與妻子分開後至今孤身一人,他始終沒有忘記向晴。他們在電話裏相約次日去他們曾經在一起看夕陽的那個湖邊見麵。

也許是老天成全,他們相見的這天豔陽高照。

這天,範峰與向晴在約定的時間相繼來到他們曾經在一起看夕陽的那個湖邊,他們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彼此相見,宛然如昨,四目相對,喜淚縱橫,久別重逢,彼此有說不盡的話語,訴不盡的相思。他們坐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下親密地交談……紅紅的夕陽依然映照在清澈的湖麵,垂柳在微風中依然輕輕起舞,湖水依然隨風泛起無數漣漪,魚兒依然歡快地在水中遊來遊去。

在這充滿詩情畫意的湖邊,範峰依然情不自禁地吟著那句:“詩情畫意夕陽紅,相思湖畔戀佳人。”不再是懵懂少女的向晴會心的微笑著。

望著那依然燦爛、美麗的夕陽,範峰握著向晴的手說:“向晴,在今天以後的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你願意天天陪我看夕陽嗎?”“當然願意,這是我多年的期盼啊,今天終於等到了!”向晴說出了積壓多年的心音。

兩雙原本應該牽在一起的手在53年後,伴著燦爛的夕陽終於牽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