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的獨眼兒搶走了雲深的窩頭,那僅剩下的一隻眼睛在閃光,凶惡中夾雜著掠奪的快樂!
雲深站起來,手中端著熱粥,怒目而視。他憎惡那隻狼一般的眼睛,更憎惡它的主人。他端粥的手在衝動,恨不得揚手將熱粥澆滅那隻獨眼。可是,父親在自己被捕時的絕望浮現在腦海,一點點地變大,最後控製了整個神經、身體。雲深的火氣也就慢慢地小了,若無其事地坐下來,低頭慢慢地呷粥!一小口兒一小口兒的,喝得非常慢!
獨眼兒盡情地享受著窩頭,那隻眼睛裏僅剩下收獲後的快樂!對他來說,這不是第一次了,跟他住在一起的另外幾個都向他無條件地提供過,現在看來,剝奪他人的東西帶來的快感遠比吞咽更具有吸引力。
晚飯就這樣過去了。可是獨眼兒還沒有戲耍完,牢頭的那一句話還在鼓勵他那顆暴躁的心,用他的內心話來說:他人不臣服,如何做老大?他輕哼著歌曲,站起來,兩手摸索著解開腰帶,褲襠裏的那把人工“吊壺”露出來,恣意地放開了水。那股熱水沒有流進尿桶裏,而是尿到了雲深的臉上、身上。
熱尿尿到臉上,坐在地上的雲深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燒起來。他想:隻知道馬家屯有馬小辮這樣的流氓,可是沒成想牢房裏還有牢霸,這世界真是沒有一片淨土了!一揮手,手背帶著勁風便擊在獨眼兒的吊壺上,隻聽得“啪”的一聲,吊壺碎了,獨眼兒兩腿夾著襠部,團成一個球,在地上疼得打滾,嘴裏喊著: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周圍的犯人都驚呆了,他們還沒有看見過獨眼挨打,隻有獨眼兒打人的份兒。隻有雲深還是一副處亂不驚的模樣,坐在那裏。
許多,陣痛過後,獨眼兒彎起身,兩腿依然夾著襠部衝著那些犯人大叫:“你們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打他!”
犯人們像是拿到了令牌,機械似的站起來,就圍過來。還沒有等他們伸手,站起來的雲深的巴掌可就掄開了,一個、二個、三個……犯人都癱倒在地,捂著嘴巴。猴瘦挨的打最重,吐出了三顆猴牙。
獨眼兒不服氣,忍著疼痛撲過來。他以前是個打家劫舍、玩命的主兒,手狠心黑,他看準了雲深的襠部,也想狠狠地打上幾拳,或者直接把對方的“吊壺”撕扯下來。道上混的講究這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雲深微側身,不等獨眼兒的身體撲過去,抬起大腿,一招雞形腿,膝蓋磕在了獨眼兒的腦袋上。獨眼哼也沒有哼一聲,摔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
犯人們沒有想到,平時飛揚跋扈的獨眼兒如此不堪一擊,一個個身體都開始篩糠,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起,擠到一塊兒,眼睛都盯著雲深,生怕他走過來。
雲深又坐下來,還是坐在那尿桶旁。
瘦猴兒突然明白了什麼,兩膝著地,跪爬著走到雲深旁,說確切點,應該是朝著尿桶去的,將尿桶拿到另一角落,然後又爬到雲深跟前,磕磕絆絆地說道:“兄弟。”兩個字剛出口,瘦猴兒就一巴掌又打在自己的右臉頰上,繼續說道:“看我這張破嘴,應該叫‘老大’。老大,你還是去那邊睡吧,我睡這兒。”
“你給我分派的地方,還是睡這兒吧!”雲深不緊不熱地說,看都不看瘦猴兒。
瘦猴兒都快哭了,臉上的五官擠到了一塊兒,又是作揖又是磕頭地央求道:“老大,求求你了,還是睡別處去吧!我錯了!我錯了!”
瘦猴一臉叭兒狗相,倒讓雲深為難起來。他看不慣媚相,麵對媚相渾身不自在,不得不站起身來,讓瘦猴兒不要磕了,自己走到一邊坐下來。
瘦猴兒仿佛是遇到天下大赦一般,立刻喜笑顏開,自己走到挨近雲深的地方,坐下來,時不時地偷眼看。
今夜整個的牢房非常安靜,尤其是雲深所在的牢房,更是出奇的靜。挨過打的犯人知道雲深是個厲害的角色,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一點響聲,生怕吵醒他。
轉天吃早飯的時候,獨眼兒還躺在地上沒有起來。雲深生怕他死了,走過去俯下身用手指探了一下獨眼兒的鼻息。還好,獨眼兒沒有死!
怎麼弄醒他呢?雲深轉了一個圈,也沒有想出個辦法。瘦猴兒鬼靈精,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走過來,滿臉堆笑地問道:“老大,是不是弄醒獨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