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遠去,風聲逐漸清晰,夜色加劇,車前的男人突然眯眸看著懸崖,眼瞳深深,狠狠的吸了口煙,然後用鞋底碾碎。
頭昏欲裂,伴隨著後頸尖銳的跳痛。
一縷煙味隨著夜風拂麵而來。
斬月努力睜開眼睛,麵前是一條融彙在車前燈幽暗光柱裏的盤山公路。
她的身上似乎有傷口,貼在衣服上火辣辣的疼,複醒後意識慢慢回籠,腦袋卻像炸裂般的疼。
斬月哼了一聲,伴隨著扭頭,看到一個冷如冰霜的男人。
“你媽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要我一起去你家過年。”
男人扭頭轉向車窗,將煙頭彈掉,骨節清晰的五指輕握方向盤,像是把玩。
“你還沒告訴你媽?”
“這次回去,我就跟她說。”
靳東無聲無息,下巴弧度卻在逐漸加強,他在笑。
“琪琪,你在折磨我。”
斬月揪著裙紗,視線定格在擋風玻璃上,她就這樣冷血下去,不知道某一天,她的心能不能麻木。
“記不記得前幾年在新加坡,我每夜上工,你都會發一條短信,還記得寫著什麼嗎?”
靳東放鬆的歪在椅背上,兩隻手輕輕的扶著方向盤,過往的六年歲月,是一塊透明的水晶,被現實侵蝕的支離破碎。
那時候,因為家庭的阻力,他和斬月私奔到了新加坡,日子過的很清苦。
起初,才踏入模特圈的斬月完全賺不到錢,隻能靠靳東在建築工地賺些微薄的生活費,第一個夜班下起了大雨,他的背上扛著兩包黃沙,手機響了,他看著屏幕上“白頭偕老的愛情”這七個字,熱淚盈眶。
愛情讓人勇敢,矢誌不渝,直到今天,靳東都難以相信,她已經離開了。
斬月木然的去開車門,男人的手機突然發出低噪的嗡鳴。
靳東抓起儀表盤上的手機,略略一看來電人姓名便冷漠掐掉,繼續扔回去。
“坐穩了。”低暗的聲音像磨砂紙刮擦人的皮膚。
錯綜山道,阿斯頓馬丁加入油門,出小彎短暫加速,大彎臨近開始收油,左三十度打舵,點刹車拉手刹,重心加入前輪,車身傾斜,鬆手刹停止收油狀態,換擋踩油門,阿斯頓馬丁以40°切角衝過,反向滿舵出彎,進檔持續加速。
滾滾汽油味灌入呼吸道,頭暈、作嘔、四肢發麻,兩分半的時間,成了記憶的盲區。
前方有亮光,阿斯頓馬丁就在那片亮光中戛然刹止,鷗翼門彈起,斬月一頭猛撲下去,蹲在地上不受控製的幹嘔。
麵朝萬丈絕壁、蹲立吸煙的龍秀陽和薑南爵紛紛站起,阿斯頓馬丁擋住了洶湧暈吐的斬月,兩人望向朝他們走來的男人邪笑。
龍秀陽抬腕看表,凜眉挖苦:“2分28秒,你已經墊底嘍”
靳東抿唇冷笑,黑暗如夜的身影走至絕壁邊沿,揚臂將一隻諾基亞直板手機扔下了懸崖。
那支手機,保存了和斬月相識以來的所有短信,手機還沒壞,他們的愛情已經死去了。
薑南爵繞過龍秀陽走到靳東身邊,浪蕩的賊笑:“大半年沒碰女人,持久力行不行?”
自然,沒有人知道他和斬月相戀的這六年,都不曾碰過她,而分手後的那一次,他幾乎喪失了理智,想要野蠻的占有她,也正是那次,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決,之後,他便得知,她嫁給了他小叔。
“走吧。”靳東咬了根香煙,上了阿斯頓馬丁。
望著鑽回車中的男人,薑南爵惑然:“你女人怎麼辦?”
他女人?靳東耐住了那一瞬間的痛苦。
三輛超跑前後離去,沉重的引擎聲驚擾了今夜梧桐山公路的寧靜。
她的身上空無一物,隻有手腕上那支作為裝飾品的價格不菲的腕表,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她一個人,穿著負累的衣著與八厘米高跟鞋,陷在梧桐山半山腰處沒有出口。
說來不會有人相信。
斬月舉目張望公路外的萬丈絕壁,陰森駭骨的寒風迎麵拂開她被發膠定型的短發,長發從隱秘處散開,那些幾乎成了雕塑的發絲竟也一縷縷一撮撮的紛飛起來。
斬月彎腰,將鞋子脫掉。
拎著自己的鞋子赤腳往山下走,靠雙腿,走完梧桐山最保守的估計也要到破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