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
邵州學記
延平陳公正同,天資忠信,克世其家。作守於邵,小心恭畏,布詔行令,以明倫為先務。歎郡庠庳下,褻於囂塵,考按厥始,乃元符中因皇華館之舊也。公曰:“嘻!此豈尊師重道之禮,其何以明施天子徳政乎?”士子合詞曰:“神霄廢宮,地勢高明,棟宇宏麗,今為戒壇寺。其徒二三人,坐視廢頹,而加之拆毀。請更以奉先聖。”公大悅,從之。鹹以勸,以金穀給力役,民不知而學宇一新。既告成蕆事,移書某曰:“子為我記之。”某以樸學無文,辭不獲命,敢援《春秋》不書修泮宮之義,敬為公書。
夫為是學者,非教士子美食逸居,從事詞藻,幸覬名第,蓋將使之修身也。身修然後人倫明,小民親而人道立。故學在天下,不可一日廢。愚嚐遠探鴻荒,天地方開辟,未有文字,而黃帝已學於太真矣。至唐虞,始設官作命,建教人之所,三代興王,肇修人紀,乃新其名。迨周之季,人不說學,諸夏衰落。天生孔子,發憤忘食,講學成經,然後人知所立。後世人主,欲保其大業,未有不尊崇師道者也。
今天子臨禦萬幾之餘,手寫諸經,不厭不倦,至誠無息,風動天下。內興太學,外詔郡邑,鹹崇庠序,夫子被王者服,巍然當坐,群弟子以公侯環列,春秋二時,受天下盛禮。在昔黃帝、堯、舜、禹、湯、文、武,真居天位之君也,乃有所不如,其故何哉?成一時之勳業有限,而開萬世之道學無窮也。
若直守流行於世數卷紙上語,而不得其與天地同體、鬼神同功之妙,則非善學矣。其合於天地,通於鬼神者何也?曰:仁也。人而克仁,乃能乘天運,禦六氣,讚化工,生萬物,與天地參。正名為人。若徒掇拾章句,馳騖為文采,藉之取富貴,緣飾以儒雅,汲汲計升沉,領光景,以快情遂欲,誇妻妾而耀鄉裏者,是吾棄我經天緯地,建三才,備萬物,至大至妙,不資之身於一物之小也。其不仁,孰甚焉!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之道,非便儇矯厲,耳剽口誦之所可得;必剛毅篤實,主忠行恕而後可至。君子平居尚論,莫不有效古人橫身濟世之願,而莫能致知用力於仁。一旦得仕,所行非所誌,所習非所業,勢利誘於前,風俗驅於後,患害生於左,咻尼起於右,則必倀倀然冥行而陷於荊棘。雖功高當代,智足以謀,勇足以決,譬猶杞梓連抱而心朽蠧,良工掄材,必不敢以柱六寢、梁五門、棟明堂太室矣。又況初無誌願,而遊冶於詞藝,糜爛於富貴,雖侏儒店楔,亦孰敢倚而用之?故孟子論:人而不仁,則不能保其業而全其軀。此天下之大戒也。
有能懌斯言而知味,悟俗學之失真乎?廓然大觀,解其膠固,騫然高舉,拔於卑陋,潛心夫子之文章,期得夫子之道於文章之表,尚誌不自棄,親師求性初,取友資器利,情欲之妨於理義者,消忘之;氣質之戾於中和者,矯正之。無須臾不敬,無毫忽自欺,則庶幾可以言仁矣。
人仁,則道立。廣大無疆,變通莫測,作絕世真儒於百代之下,續孟氏不傳之學,以待有司之舉。發六經精微,論百家得失,陳當世之要務,何施而不可?
雖然,此特導其源,開其端耳。譬諸卉木,培擁發生,淩雲照日,則在乎人焉。遊於斯,食於斯,惟為己之學是務,然後識公修崇是學,期望於士子者,遠矣,大矣。
斯道也,與天地相並,造化相關,亙萬世而長存。視石上之蕪詞,又何足為不朽!
複齋記
《易》卦有《複》,孔子曰:“複,反也,所以返本複始,求全其所由生也。”人之生也,父天母地,天命所固有也,方孩提,未免於父母之懷,及少長,聚而嬉戲,愛親敬長,良知良能在,而良心未放也。逮成童,既冠,嗜欲動於內,事物感於外,內外紛糾,流於所偏勝,故分於道者日遠也。此大學所以不傳,而人心之所以流漫、支離不可會歸於一歟!
扶風馬君,名其種學積文之所曰“複齋”,不汩於流俗,慨然有誌於大學之道,因予友彪子也來求言,予安能知?然從事於斯,如老農之服田力穡也久矣,請試言其耕耨收獲之功焉。
夫人生非生而知之,則其知皆緣事物而知。緣事物而知,故迷於事物,流蕩失中,無有攸止。自青陽至於黃發,茫茫如旅人,不得歸家而安處也。今欲驅除其外誘,不失其赤子之心,以複其所由生之妙,則事事物物者,乃人生之不可無,而亦不能掃滅使之無者也。儒者之道,率性保命,與天同功,是以節事取物,不厭不棄,必身親格之,以致其知焉。夫事變萬端,而物之感人無窮,格之之道,必立誌以定其本,而居敬以持其誌。誌立於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而知乃可精。目流於形色,則知①自反而以理視;耳流於音聲,則知自反而以理聽;口流於唱和,則知自反而以理言;身流於行止,則知自反而以理動。有不中理,未嚐不知,知之未嚐複行,此顏子所以克己複禮,不遠複而庶幾聖人者也。及其久也,徳盛而萬物一體,仁熟而變通不窮,豈特不為事物所迷亂而已哉?視聽言動,皆由至理,形色音聲,唱和行止,無非妙用,事各付事,物各付物,人我內外,貫而為一,應物者化,在躬者神。至此,則天命在我,無事於複,而天地之心可一言而盡矣。複之道於是為至焉,馬君勉之哉!毋驚焉,而謂予言之狂也,必顧名思義,與其友朋牽連而複於道,然後為稱矣。
馬君名寧祖,字奉先。
有本亭記
紹興庚戌歲,先君子自荊、郢趨吳、越,遇腹心之疾,不至而返。徜徉遊行,遂至湖南,橫涉清流,顧而歎曰:“此非滄浪之水乎?何其清之甚也!源可尋而濯我纓乎?”則命門弟子問津於居人。於是傍西山之陰,逶迤而入,不及百步,蒼然群木之下,翠綠澄淨,藻荇交映,俗以其色故號為“碧泉”。
登山四顧,乃洞庭之南,瀟湘之西,望於衡山百裏而近,蓋太古夷荒未辟之墟,而泉出於盤屈石山之下,凝然清光,微瀾無波,沄沄而生,平岸成溪,放乎遠郊。卻步延目,溪雖清淺,而有長江萬裏之勢焉。先君子徘徊不能去,拂石倚笻而坐,喟然而興曰:“水哉!水哉!惟其有本也,故不舍晝夜,仲尼所以有取耳。吾老矣,二三子其相吾誌!”乃求得其地。夷榛莽,植鬆竹,山有為樵牧所殘者,養之;流有為蒿壤所壅者,疏之;岩石之為草木所湮沒者,辟之。未及有成,而先君子長棄諸孤!
今也免喪而不死,慨念先君子,道學徳行,淵源溥博,不可涯涘。其移見於天下,皆應時而出者也。惟其身有之,是以感是水而崇之。藐然不肖,深自思念,仰望先君子,智之不及至遠也。然守遺體,奉遺訓,期確然自守,不敢與流俗同波,故作亭源上,名曰“有本”,表著其所願學,以無忘先君子平生之言,此於盤盂之銘、幾杖之戒,庶幾我先君子之誌,不隕於地,亦若是泉之流衍,亙萬世而不窮也。
後之人毋念爾祖,尚其嗣之。
不息齋記
紹興二十有九年春,友生毛子請曰:“以謨齋房,衡麓先生名曰‘不息’,惟義之奧,至今十年,若存若亡,請先生辭而達之。以比盤盂、幾杖之銘戒,庶幾可以朝夕從事。”予聞其言,喟然歎曰:先兄既為子名,我其可不敷暢厥義,以勵子誌?然難言也。
子試察夫天地之間,有一物息者乎?仰觀於天,日月星辰不息於行也;俯察於地,鳥獸草木不息於生也;進而觀之,朝廷之上,卿士大夫不息於爵位也;退而觀乎,市井之間,農、工、商、賈不息於財貨也。滔滔天下,若動若植,是曾無一物息者矣。今予兄以不息教子,無乃使子泯泯然與萬物同波,淪胥以亡乎?將何以收子之放誌,喪萬物而正之邪?惟子知其有道也。
子其審聽吾之言乎?日月星辰,雖不息於行,而息於象;鳥獸草木,雖不息於生,而息於形;卿士大夫之不息於爵位也,而同息於名;農、工、商、賈之不息於財貨也,而同息於利。夫有所息,則滯於物。滯於物者,不全於天。不全於天者,雖日月星辰不能以自化,而況於六尺之軀乎?
噫!六尺之軀有神妙,而人不自知也。聖人詔之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此心宰製萬物,象不能滯,形不能嬰,名不能榮辱,利不能窮通,幽讚於鬼神,明行乎禮樂,經綸天下,充周鹹遍,日新無息,雖先聖作乎無始,而後聖作乎無窮,本無二性,又豈有陰陽,寒暑之累,死生古今之間哉!是故,學為聖人者,必務識心之體焉。識其體矣,不息所以為人也。此聖人與天地為一之道。
大哉言乎!舜禹知之乎!吾徒其可以日月至焉而已乎?孔子曰:“學而時習之”,此不息之端也。言有盡旨無窮,有誌於道者可忽諸?
程子雅言前序
天生蒸民,必有聖賢為之耳目。自堯而上,如黃帝、伏羲,雖時有見於傳記,不可得而詳其事矣。自堯而下,有大舜,有伯禹,商有湯,周有文王,群聖相繼,中覆載而立定,海宇之民,政教列乎史官,事業光乎百代,分也。獨吾夫子,窮不得居天位,道徳之積與天地同大,道徳之發與日星並明,凡在斯人,莫不爭慕,有不言而化者,有聞一言而悟者,作新人才,力侔造化,裁成六經,以配無窮,亦庶幾堯、舜、文王之功矣,命也。及顏氏子死,夫子沒,曾氏子嗣焉。曾氏子死,孔子之孫繼之,於其沒也,孟氏實得其傳。孟氏既沒,百家雄張,著書立言,千章萬句,與六經並駕爭衡,其間最名純雅,不駁於正統者,莫如荀、揚。然荀氏以不易之理為偽,不精之甚也。揚氏以作用得後為心,人欲之私也。故韓子斷之曰:“軻之死,不得其傳。”
嗚呼!甚矣,夫子之窮也!既無位,以攄其急行斯道,既沒之後,傳數世而遂絕者,且百年矣。
嗚呼!甚矣,夫子之窮也!天於斯文,何其難哉!
或曰:然則斯文遂絕矣乎?
大宋之興,經學倡明,卓然致力於士林者:王氏也,蘇氏也,歐陽氏也。王氏盛行,士子所信屬之王氏乎?曰:王氏支離。支離者,不得其全也。曰:歐陽氏之文典以重,且韓氏之嗣矣,屬之歐陽氏乎?曰:歐陽氏淺於經。淺於經者,不得其精也。曰:蘇氏俊邁超世,名高天下,屬之蘇氏乎?曰:蘇氏縱橫。縱橫者,不得其雅也。然則屬之誰乎?曰:程氏兄弟。明道先生,伊川先生也。
或者笑曰:“其為言也不文,世人莫之好也;其製行也仿古,世人莫之信也。其講道也惟開其端,其言治也不計其效。蓋迂闊之至也。曷足以為斯民耳目,纂堯、舜、文王、孔、孟之緒乎?而子屬之以傳,過矣!”曰:“言之不文,乃發於口,而門人錄之,傳先生之道,澤及天下,是其樂也。傳之其人,又其次也。修飾辭華,以矜愚眾,非其誌也。行之仿古,不徇流俗,必準之於聖人也。講道啟端,不騁辭辯,欲學者自得之也。治不計效,循天之理,與時為工,而期之以無窮也。若夫中春風日,拂拂融融,蓋其和也。風冽而霜凝,蓋其肅也。山之定止,萬貨滋生,蓋其徳也。川奔放而來無盡,蓋其應也。四時更代,蓋其變化也。莫知其所以然,蓋先生之神明不可得而測也。其為人也,可謂大而化矣。吾將以之為天。
嗚呼!其不及堯、舜、文王之分,則又命也。雖然,倡久絕之學於今日,變三川為洙泗之盛,使天下之英才有所依歸,曆古之異端一朝而謬戾見,比於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楊、墨,其功大矣。屬之以傳,又何過哉!
予小子恨生之晚,不得供灑掃於先生之門,姑集其遺言,行思而坐誦,息養而瞬存,因其所言,而得其所以言,因其所以言,而得其言之所不可及者,則與侍先生之坐,而受先生之教也,又何異焉?故此書之集,非敢傳之其人也,姑自治而已。
程子雅言後序
風氣有醇漓,故真元不常會,則聖人不世出。道時有不明,賢智過乎大中之表,愚與不肖陷乎卑汙之陋,統紀紛錯,而天下始病矣。
自堯、舜之盛,暨乎孔子,風氣浸漓,上無明王,下無賢佐,至道泯然其將絕,苟非載以文而指示焉,則後世雖有間氣英明之士,亦且惑於異端,天下幾何其不流而入於禽獸也!聖人有憂之,為之作六經。
六經,指道之大路,而《語》、《孟》,又指入六經之關要也。彼舟楫之作,雖十步之川,人人鹹知得舟而後濟。夫六經,濟天下之大舟也。治身而不循六經者,喪身;治家而不循六經者,亡家;天下陵蕩,紀綱摧圮,未有不由棄六經之言者。或以為孔子沒而朱、翟肆,孟氏死而黃、老盛。六經安在其有益?《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昔王莽誦六經以滅身,霍光聞一言而建殊績。以孔子之言可因,是思而知矣。
自秦焚書坑儒以後,章句紊亂,六經之義浸微浸昏,重以本朝丞相王安石,專用己意訓釋經典,倚威為化,以利為羅,化以革天下之英才,羅以收天下之中流。故五十年間,經術頹靡,日入於暗昧、支離,而六經置於空虛無用之地。
方其時也,西洛程伯淳,其弟正叔,二先生者,天實生之,當五百餘歲之數,稟真元之會,紹孔孟之統,振六經之教。然風氣仍衰而未盛也,故明道先生早世,先進高第相繼以亡。伊川先生以一己之力,橫製頹波,是以六經之文,猶有未讚者,而先生已沒。然大綱張理者亦多矣。十餘年間,後進高第亦從而逝,故先生之文,散脫不類,流落四方者,率皆訛舛,天下所傳無完本。
予小子既深知天下之於六經,如無舟楫之不可濟,倘不為之類集,則罪人也。用是汲汲以成之,然其言質素而不華,理平淡而無奇。無文之言,猶璞玉也,雕琢者在於玉工,吾能存之而已。無欲之理,天理也。非存純粹精一之心,操弘大毅然之誌,未易得也,我則行之。
試言讀此書之法,為同誌起予之益乎!反複乎句讀,神明乎心體,知六經為啟我之要,與其滯泥訓詁、傳注之末,不知六經之旨,漫然放誕,不切於身者,猶王莽、霍光之有間,其初一間而已。可不慎哉!又況不為霍光而睎孔、孟者乎!必潛心於此書,妙如伯樂之相馬,然後足以振曆古之衰敝,破王安石之奸說。嗣先聖之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綿綿不絕,尚足以助風氣之盛,而興太古之淳也。
周子通書序
《通書》四十一章,周子之所述也。周子名敦頤,字茂叔,舂陵人。
推其道學所自,或曰傳太極圖於穆修也,修傳先天圖於種放,放傳於陳摶。此殆其學之一師歟,非其至者也。希夷先生有天下之願,而卒與鳳歌、荷蓧,長往而不來者伍,於聖人無可無不可之道,亦似有未至者焉。程明道先生嚐謂門弟子曰:“昔受學於周子,令尋仲尼、顏子所樂者何事。”而明道自再見周子,吟風弄月以歸。道學之士皆謂程顥氏續孟子不傳之學,則周子豈特為種穆之學而止者哉?粵若稽古,孔子述三王之道,立百王經世之法;孟軻氏辟楊、墨,推明孔子之澤,以為萬世不斬。又謂孟氏功不在禹下。
今周子啟程氏兄弟以不傳之學,一回萬古之光明,如日麗天,將為百世之利澤;如水行地,其功蓋在孔、孟之間矣。
人見其書之約也,而不知其道之大也;人見其文之質也,而不知其義之精也;人見其言之淡也,而不知其味之長也。顧愚何足以知之?然服膺有年矣,試舉一二語為同誌者啟予之益乎!患人以發策決科,榮身肥家,希世取寵為事也,則曰誌伊尹之所誌,患人以知識、聞見為得而自盡,不待賈而自沽也,則曰學顏回之所學。人有真能立伊尹之誌,修顏回之學,然後知《通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事業無窮矣。故此一巻書,皆發端以示人者,宜度越諸子,直與《易》、《詩》、《書》、《春秋》、《語》、《孟》同流行乎天下。是以敘而藏之,遇天下善士,尚論前修而欲讀其書者,則傳焉。
橫渠正蒙序
斯文施設乎二帝、三王之政,筆削於孔子、孟軻之書,其教亦備矣。然軻沒未幾,而遭焚坑之禍,曆兩漢,涉魏晉,至唐五代,緝之者不足以藥瘡孔,補罅漏,大為異端之所薄蝕,斯文之氣,奄奄欲盡。
《易》:“窮則變,變則通。”是以我宋受命,賢哲仍生,舂陵有周子敦頤,洛陽有邵子雍,大程子顥,小程子頤,而秦中有橫渠張先生。先生名載,字子厚,自童幼則知虔奉父命,及長博文集議,致深沉之思,取友於天下,與二程子為至交,知禮成性,道義之出,粹然有光,關中學者尊之,信如見夫子而親炙之也。先生間起從仕,道大不偶,以疾歸休,著書數萬言,極天地、陰陽之本,窮神化,一天人,所以息邪說而正人心,故自號其書曰《正蒙》。其誌大,其慮深且遠矣。而諸家所編,乃有分章析句,指意不複閎深者,錯出乎其間,使人讀之,無亹亹不倦之心,望以傳久,不亦難乎!今就其編,剔摘為內書五卷,外書五巻,傳之同誌。庶幾,先生立大本,斥異學之誌,遠而益彰,雖得罪於先生之門人,所不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