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聽了一星期子任的收音機,覺得時間太長了,就找機會對子任說要還他。子任說:“晚上七點半,我在操場等你,和你有幾句話說。”
落落很詫異,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為什麼要和自己說。但一向盤問不是自己的擅長,就應了一聲走了。
晚自習,見時間差不多了,落落下樓。掐得太準了,七點半,可是沒有人影。落落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在這條路上慢慢地走,心想也許子任來的晚了,會遇到。
一直到八點。
落落有點生氣。沒想到子任會失約。落落於是回到教室,才坐下,子任從門口叫他。
當頭就問:“你原來在這,我這通找,連你們宿舍、自習室我都去過了。”
落落氣悶。明明是自己先下去的。
兩個人走出教室,子任接過收音機問:“不聽了麼?反正我也沒用,你要是喜歡就聽吧。”
“哦。”落落不知道如何客套推辭,他推過來就接下了。心裏不由得好笑,這通收音機還的,早知道不還了。
子任一邊走一邊說:“我有一件事,想了好久了,就想找你說說,幫我出個主意。”
“嗯,什麼事?”
“我有個高中同學,一直通信,感情挺好的。但是最近,她說喜歡我。”
“那你喜歡她嗎?”
“如果喜歡早就喜歡了。”
“嗬嗬。那你告訴她就是了。”
“我高中第一年沒考上,暑假的時候她來過我們家,我記得穿的是白色的衣服,特幹淨。她特別會說話,我媽和我奶奶都很喜歡她。後來還一直說,穿著那麼白的衣服還幫著下廚房做飯。”
落落靜靜地聽著。
“其實,不知道怎麼說,我特別想幫你。你是那麼敏感和憂傷。其實我上高中以前比你還內向,比你還自卑。我父母那時都不在家裏,是我奉養著爺爺奶奶和弟弟。那時候我讀卡耐基的書,就發誓一定要轉變過來。”
落落無語。她想,子任並不了解自己,可他說的這些話讓人感動。他也是一樣的孤單和脆弱。
落落安靜地趴在桌子上,看子任的情緒起伏有點大。想像得出那是一段很難捱的時光。落落有點心生憐憫。
落落苦笑:“謝謝你。”
“真的,有什麼事你找我,我一定幫你。”子任的眼神不可謂不真誠。落落有一刹那的感動,但是不相信。
落落笑說:“其實我一直都是希望自己單身的。嗬嗬。可是現在,覺得熬得有點艱難。難道我也要找一個男朋友嗎?”
那天晚上早早散了,落落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第二天如期而至,落落照常上課,下課。放了學,走出教學樓,子任在拐角招呼落落,說:“這裏有你一封信。”
落落接過來一看,是一封沒有郵票沒有封口的信。她奇怪的看了一眼子任與其說是一封信,不如說是子任的拒絕的囈語。落落又好氣又好笑,看完了隻匆匆收起來。
他一夜不眠,那又如何?他想學習,想上進,不想談戀愛,那又如何?與自己有關係嗎?落落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向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就算誰對自己有感情也是表示強烈質疑的那個;就算對誰有了感情,也不是表白的那個。落落自問,自己一定是別人眼裏的木頭人,呆呆地那種.
在自習室,頭埋得久了,落落有些累,下意識的一抬腕子,發現表又停了。手在表盤上撫摸,心情有些失落。那還是剛入學時一次回宿舍上樓梯,一個不留神,就跌在台階上,索幸哪裏也沒傷,隻是把表盤磨出了劃痕。落落很心疼。
家裏本不富裕,錢在落落心裏比什麼都重要。上大學前,媽媽特意問她要什麼。她想了想說:買塊手表吧。
於是媽媽帶她去市裏買了她有生以來最昂貴的奢侈品——手表。
金黃色表盤,褐色皮表鏈,透著一種雍容和華貴。自卑的人,從來都想用高貴的東西來掩飾內心的卑微。
落落看著表盤上的劃痕,宛如看著觸目的傷疤,心裏是疼的。
要去把它修好。
做了這個決定,落落立刻又為難:去哪裏修?
落落很少逛街,Z市幾乎沒去過。要修表,不知道去哪裏。回頭看看教室,看到班長難得一見的在埋頭寫著什麼。
落落走過去,說:“班長?”
“咦,落落,什麼事?”
“我手表壞了,想去修手表,你,可以陪我去嗎?”落落有點遲疑。
“好。”班長合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