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虧了那兩人滿懷心事和抱怨,漫長的個把時辰,他們居然真的沒有察覺到幾十步開外還尾隨著兩個並不是諳於隱藏自己行跡之人。可惜那兩人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周遭的房屋越來越少,能夠方便他們藏身的地方也越來越少,約莫個把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在寥城城郊的一處宅邸前停下了腳步。
那座宅邸不大,倚河而建,門口掛著四盞紅紗燈籠,看起來並不像是人去樓空的模樣。莫非裏頭還有人?
那哥倆也麵麵相覷,暴躁的大哥一腳踢在河邊的石頭上,朝河裏狠狠吐了口唾沫:“呸!這趟白來了!晦氣到家!”
“大哥,那我們接下去怎麼辦?”
“怎麼辦?回家種地!”
眼看著哥倆垂頭喪氣地朝來時的路走,商妍心中一慌忘了動作,幸好商徵警覺,一把把她拽到了路邊的樹叢後麵才沒被發現。等那兩人走遠了,商妍才小心地喘了口氣拍拍胸口笑:“好險!”
商徵點點頭,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露出一絲笑意。
商妍在樹叢後麵踮起腳尖朝宅邸探望,終於確定那宅子裏頭也是燈火通明,肯定有人居住。
難不成晉聞還在裏麵?他會是這麼大意的人嗎?
不管如何,天色已經太晚,方才跟蹤的激動勁兒漸漸過去,困意就悄悄爬上身體。她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想要保持清醒,卻不想越晃越暈,到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打了個哈欠——
商徵的聲音在這軟綿綿的困意中想了起來,他說:“先找個住處歇息吧。”
“嗯。”她忙點頭,發現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握在了手中,她也隻是猶豫了幾步,就揉了揉眼睛步步跟上商徵的腳步。
那話怎麼說來著?
習慣,成自然。
再回到城郊已經是第二日天明,白日不易於躲藏,商妍幹脆在街市上買了兩頂鬥笠兩根魚竿,就著那條河席地而坐裝作是釣魚的遊人。日出時分,宅邸的門大開,從裏頭跑出幾個孩童在門口戲耍,又過片刻,一個婦人凶巴巴出門來,一手提著一個孩子回了院內。半個時辰後,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搖頭晃腦出門,路過河流,裝腔作勢吟了一首詩。
這副模樣,怎麼看都不是那日靜悄悄的府邸,倒像是一戶尋常人家。
她抓耳撓腮,困惑道:“皇叔覺得像嗎?”
商徵道:“再等等。”
這一等又是個把時辰。院落中又走出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女孩,她們提著籃子緩緩而過,小女孩吵著要吃冰糖葫蘆,老婦人細聲細氣安撫。而後書生歸,手裏多了個一卷畫,興致勃勃連腳步都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日上三竿,商妍的耐心終於被消耗殆盡,壓低了兜裏背著魚竿走上前敲響了宅邸大門。
開門的是之前的書生,見了她斯斯文文抱拳:“敢問閣下何事?”
“請問這是晉公子的府上嗎?”
書生搖頭道:“我家姓秦,不信晉。”
商妍笑著拍腦袋:“哎呀,是我記錯了嗎?我還以為是故友住處。”
書生略略沉思,道:“你問的可是有個妹妹身染惡疾的那位晉聞,晉公子?”
妹妹?商妍一愣,趕忙點頭。
書生道:“原來如此,這宅邸是月前從他手裏買的,晉小姐病重,晉公子帶著她去醫病了,故而賣了這宅邸。”
商妍急道:“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裏?”
書生搖頭:“在下不知。不過在下聽他提過想去臨海之地一覽壯闊波瀾,想必是去了東麵吧。”
東麵?那就很有可能去了東陵,他舅舅的住處?
拜別了書生,商妍還是沒能忍住寫在臉上的失望。原本以為會有所得,結果卻還是來晚了一步。她灰頭土臉回到商徵身邊,迎接她的是商徵的微笑,和他提在手邊的竹簍。
她狐疑看去,卻看到了竹簍裏歡脫地跳躍著的……一條魚?
“皇叔?”
商徵的笑意越發濃鬱,他道:“其實,也並非一無所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