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徵的笑意越發濃鬱,他道:“其實,也並非一無所獲。”
“……”
幾個時辰後的夜晚,商妍享用了唯一的收獲。通紅的篝火下,商徵的側臉說不出的柔和,那條魚被他烤得裏焦外嫩香脆酥口,她很悲涼地發現,聰明的人之於愚蠢的人的區別在於他們能夠根據理論做許多沒有做過的事,並且還能做得很好,哪怕隻是個心智殘缺的聰明人。
真是可悲的距離。
“你在想什麼?”商徵的聲音傳來。
商妍吃飽喝足心滿意足,支著腦袋實話實說:“在想皇叔如果變得再小一點兒,會不會笨一點兒?”
商徵一愣,不語。
商徵笑嘻嘻啃上一口魚:“小皇叔呀……”
結果,被丟了一記涼颼颼的眼神。他沉悶地盯了她許久,咬牙道:“如果孤一直記不起來呢?”
“嗯?”
“不記得,孤也無能為力。”
“……嗯。”
“你是不是真當孤是個孩童?”
“……啊?”
商徵別別扭扭移開了視線踱步離開,留下商妍在原地幹瞪眼:小時候怎麼沒有發現,商徵這脾氣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呢?
從寥城到東陵是一段不短的距離,小小一輛馬車想要抵達,至少需要半月,這就意味著她和商徵在外的危險也要增加許多成。她不確定是否真的有必要親自去往東陵,可是商徵卻仿佛早就下了不容置辯的決定,任憑她再三阻撓,他也要執意東去。
東邊到底有什麼呢?晉聞,嚴佩,陰謀,殺戮,還有呢?
可是真到了最後,商妍卻還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腳步。
時也,命啊。
她一路走一路哀歎,怎麼都想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變成如今這境地。即使是君懷璧,她也隻會在心情好的時候去黏他纏他,看他為難的模樣一麵心傷一麵卻帶著幾分恣意的快感,對商徵,她現在已經分不清這是怎樣一種情感。她隻清楚地知道,決不能讓他一人上路去麵對那些未知的事物。
那些想不明白的事,就讓它們暫時擱置好了。
時間飛逝,商妍原本懸在半空的心也漸漸落地。也不知宮中那個人的爪牙並沒有那麼廣,還是安公公找到的替身已經穩住了時局迷惑了那人,半月眨眼而過,之前所擔心的事情一樣都沒有發生。這原本算是逃亡避難的一路竟然帶了幾分賞玩的興致,到末了連馬車都丟棄了。
商徵原本帶著傷,這半月來臉色也漸漸恢複了紅潤,甚至在半路上買了一柄劍配在腰間,像是個器宇軒昂的劍客。
商妍看著好玩,也像模像樣去買了一把,可惜佩劍多半有些分量,她個子又矮,到最後好好一柄漂亮的淑女劍活生生成了拐杖。可偏偏商徵還盡挑著高山險峻走。
“皇叔——”
“皇叔——皇叔——”
隔著數步距離,商徵終於停下腳步等她。她氣喘籲籲拄著劍拐杖跟上他,忍無可忍控訴:“皇叔,你究竟想做什麼?”
商徵的目光從頭到尾地把她掃上了一遍,道:“去東陵避難。”
“……”
這個少年版商徵,簡直惡劣得令人發指!商妍終於知道何為欲哭無淚。她在原地喘息不止,卻看到幾步之遙的商徵緩緩伸出了手,做出個邀請的姿勢。
“太假了。”商妍冷冷戳破。
商徵忍俊不禁,笑道:“你是想再官道上廝殺,還是在山路上拄著劍走?”
“……”
“走吧,天快黑了。”
“……我累。還疼。”
破罐子自然有破摔的方法。商妍打死都不想再動了,隻是沒想到的是商徵卻緩緩背向她稍稍蹲下了身軀。
商妍努力扶了扶瀕臨跌落的下巴,一時間腦海裏空蕩蕩一片。良久,她才回過神來,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是累麼?”商徵的聲音響起。
帶著別扭的溫和,是商徵特有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