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登隻覺頭暈。盡管他很想相信摯愛的友人,卻做不到。“還要走很遠嗎?”天鵝絨眼罩已經浸透汗水了。
“不。事實上再走幾步就到了。還有最後一扇門。我現在就開門。”
所羅門鬆開他的手,雖然才一小會兒,蘭登卻搖搖晃晃,隻覺頭重腳輕。他伸手摸索以求平衡,彼得立刻在一側撐住他。前方,厚重的自動門隆隆開啟了。彼得挽著蘭登的手臂,他們再次向前走。
“這邊。”
他們跨過了又一個門檻,門在身後合攏。
寂靜。寒冷。
蘭登立即感受到,這個地方——且不管是哪裏——和重重安全門外的世界毫無關係。空氣潮濕而陰冷,就像在墓穴中。從聲音的回響可知,這裏局促而荒蕪。他覺得幽閉恐怖即將劈頭蓋臉地襲來了。“還有幾步路。”所羅門扶著他繞過一個彎,讓他站在某個精確的位置。最終,他說:“摘下眼罩吧。”
蘭登抓住天鵝絨蒙眼布一把從臉上扯下來。他環顧四周,想知道身在何處,卻仍然兩眼一抹黑。他揉了揉眼睛,看不見。“彼得,這兒一點兒光也沒有!”
“是的,我知道。伸手向前,有一條欄杆,抓緊它。”
蘭登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那條鐵欄杆。
“現在,好好看。”他聽到彼得窸窸窣窣在摸什麼,突然,手電發出耀眼的光束,刺破了黑暗。光束指向地麵,還沒等蘭登看清四周,所羅門就把手電高舉過欄杆,光束筆直照下去。
蘭登眼前頓時出現無底深淵……無窮無盡的旋梯垂直地深陷地下。
我的上帝啊!他的膝頭打顫,腿差點兒軟下來,不由得緊緊攥住欄杆。階梯是經典的方形螺旋形,他看得到起碼三十級旋梯伸向地下,再往下,手電就照不到了。甚至看不到底!
“彼得……”他囁嚅地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可以馬上帶你到階梯的底部,但在那之前,你得看看別的。”
這等奇景,蘭登已無法抗拒,他任由彼得帶著他離開階梯口,走過一間奇怪的小房間。彼得始終隻讓手電照亮他們腳下磨光的石頭地麵,蘭登便無法得知此地的全貌……惟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裏很狹小。
非常小的石室。
很快,他們就走到幾步之遙的對牆下,有一麵正方形的玻璃嵌在牆上。蘭登心想這可能是扇能看到後麵房間的窗子,但從他站立之處隻能看到另一邊黑漆漆的。
“去吧,”彼得說,“看一眼。”
“那兒有什麼?”蘭登回想起在國會大廈下方的反思室的那一瞬,當時他真的相信,室內藏有通向某種巨大的地下深洞的入口。
“看看吧,羅伯特,”所羅門示意他向前,“做好心理準備,因為眼前的景象必會讓你大吃一驚。”
蘭登不知道該期待什麼,隻能向玻璃窗走去。當他靠近入口時,彼得關上了手電,逼仄的小室立刻被吞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視力慢慢適應黑暗,蘭登伸手向前摸索,摸到了牆,摸到了玻璃,他把臉慢慢湊近透明的窗口。
後麵仍舊隻是黑暗。
他又湊得更近些……臉都壓在玻璃上了。
於是,他看到了。
震驚!迷惑!仿佛驚濤駭浪,令蘭登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三魂七魄迷失方向。神智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眼前這過於出乎意料的景象,人也幾乎要仰麵跌倒。縱是有天馬行空的想象,羅伯特·蘭登也絕對猜不出這扇玻璃窗的另一邊潛藏著什麼。
視野裏,是光輝燦爛的景象。
黑暗中,一束耀眼的白光如珍寶般奪目閃爍。
至此,蘭登徹悟了——入口處設有路障……大門口有士兵把守……外麵有厚重的金屬門……隆隆開啟又閉合的自動門……腹中一沉的感覺……還有這間小小的石室。
“羅伯特,”彼得在他身後輕聲道,“有時候,看到光芒隻需換個角度。”
蘭登無言以對,愣愣地望著窗外。他的視線穿透暗夜,望穿一英裏開外的虛無空間,沉入更深……更深……盡在黑暗中……最終落在亮如白晝的美國國會大廈純白色圓頂的頂端。
蘭登從不曾在這個角度看國會大廈——從五百五十五英尺高、聞名天下的埃及式方尖碑頂端俯瞰下去。今晚是他此生第一次坐電梯登上碑頂的觀景小室……身處華盛頓紀念碑的尖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