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3)

勞工日夜兼程,離家是越來越近了。這一日,宋回春帶著大家正在奔走,突然發現前邊的路上坐著一大群人,大家遠遠望去,不像是蘇聯的隊伍。於是停住腳步,觀察對方有什麼反應再走。二貴眼尖,他對大家說:“路上坐的是日本鬼子,我們趕緊躲開。”於是,人們紛紛返回去,鑽進林子裏,向鬼子的人群張望,大家議論這該怎麼辦。這時,天空傳來飛機的轟鳴聲,人們抬頭望著天空,隻見幾架飛機從頭頂飛過。不一會兒,鬼子人群裏傳來炮彈的爆炸聲。逃生的人們遠遠望去,隻見鬼子血肉橫飛,被炸得抱頭鼠竄,滾在地上嗷嗷亂叫,無處藏身。二貴和宋回春拍手大叫:“炸得好!炸得好!”天空的飛機又飛回鬼子的人群,頃刻間又有無數顆炸彈落在鬼子堆裏,這群鬼子被炸得所剩無幾。人們向鬼子的屍體踏過去。大家從鬼子身上搜出一些食品之類的東西,帶在身上,留著途中充饑,繼續向家中前進。

日本鬼子要垮台的消息不斷傳來,楊大車忙著殺豬賣肉,換回錢來給老福結婚。他從馬圈底下掘出幾塊厚厚的鬆木板,從屯子裏找來一個手藝不錯的木匠師傅,做了一個大櫃。又請來畫匠師傅,把大櫃畫上圖案,刷好油漆。這是老福結婚唯一的家具。老福趕著馬車拉著福娘,在城裏買些棉花,扯上兩床麻花蘭被麵和兩床花褥麵,給新人做鋪蓋。福娘又給二娥做了一身新衣裳,準備拜天地入洞房那天穿上。

老福結婚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近了,簡單地準備也一點點完善,一家人都沉浸在幸福的忙碌中。

八月初二,老福和二娥在歡快的嗩呐聲中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屯裏左鄰右舍都趕來賀喜,楊大車把花腰子豬殺了,置辦了酒席。楊家的院裏擺放著十幾張桌子,廚房搭在院子的一角。賀喜的人們從禮賬桌走到酒桌前坐定,福娘熱情地招待親朋好友。開席後老福和二娥給客人們敬酒,大家看著一對甜蜜的新人,都美滋滋地喝了他們的敬酒。小院子喜氣洋洋,人聲鼎沸。

千裏以外的宋回春和二貴,在老福喜慶的日子裏,終於爬山涉水,回到毛西堡。更有幸的是他們趕在老福酒席正在進行的時候,走進楊大車家的院子。畢竟是家鄉人,不管二貴和宋回春的樣子怎樣難堪,酒桌上的人立刻認出了他們,大家離開酒桌,把遠歸的親人圍在中間。二貴和宋回春看著久別的鄉親們,兩眼的淚水頓時灑下來。親人們望著遠路歸來的二貴和宋回春,都流下歡聚的熱淚。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人們擦去眼淚,把宋回春和二貴讓到酒桌上,一起同飲。

今天是老福結婚的喜慶日子,二貴又從千裏之外死裏逃生回歸故裏,楊家真是雙喜臨門。酒席過後,六叔和六嬸把二貴帶回家。夜晚,年輕人免不了要鬧老福的洞房,楊大車和福娘到六叔家去看望二貴,大家圍在一起,難免想起當年逃勞工時死去的親人。楊大車很深切地地對大家說小鬼子占了咱東北十四年,殺害了多少我們的兄弟姐妹。眼下他們就要完蛋了,二貴活著回來了,這是造化呀!去勞工的人十有七八死在鬼子的魔爪下,這是我們的恥辱。這些事情要向子孫們講,要讓他們記住這段可悲的曆史。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一直嘮到夜深。當大車離開六叔家的時候,福娘告訴六嬸明天請二貴吃飯,讓家裏人都過去。六嬸也不客氣地答應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國主義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浪潮中宣布無條件投降,淪陷十四年的關東大地回到了祖國的懷抱。這是一個秋雨連綿的季節,然而這秋雨比常年不知大過多少倍。遼闊的原野上積水有幾尺深,人們出入行走,把馬槽放在水中當船來坐。家家戶戶做飯幾乎弄不到幹柴,人們望著天水相連的世界並不發愁,因為小鬼子垮台了,百姓想盡一切辦法戰勝雨水,渡過難關。宋老太太死了多年,留下的兩間破舊的草房被雨水泡得倒塌了。楊大車在馬棚裏搭了一個臨時的木床,讓宋回春暫時住在自己家裏。李二嫂看見二貴和宋回春回來了,急切地盼著自己的男人也能幸運地趕回來。可是,她左等右盼,望穿了秋水,沒有男人的一點音信。福娘見她焦急的樣子,安慰她說鬼子垮台快一個月了,去做勞工的人們沒回來的也就沒什麼指望了,還是把心放寬些,好好把孩子拉扯大了,以後的生活才能有著落。聽了福娘的話,李二嫂落下了痛苦的淚水,咬緊牙根,拍著香子的肩膀,期待她快些成人,找個女婿支撐門戶,好好過日子。沒過數日,四座房有人給李二嫂捎過口信,告訴李二嫂她的丈夫在勞工棚不到兩年的時間,患了重病,被鬼子拖到狗棚裏當狗食了。李二嫂聽了這可惡的消息,心疼得流血,一連昏過幾次。唯一的一線盼望被死神奪走,她徹底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