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內也會有他斷斷續續的消息傳來,每次都她隻是笑著不參與到任何話題中。直到他離婚的消息傳來,她有片刻的失神,遂又埋首工作。她不是不關心,畢竟曾經那樣愛過他。
可她更明白,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許江江。
一如預料中,一日下班後,她接到他的電話。
電話裏,他緩緩地說:“江江,你還好嗎?我回來了。”
“唔,還好。”她簡短回應。
“一起吃晚飯,好嗎?”
“好的,訂好地點後告訴我一聲。”
她去到約定的地方時,他已經等候多時。五年多的時間他並無太多改變,依然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時光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她在他對麵坐定。從前,一起吃飯,她隻坐他身側。如今,似乎有屏障阻隔在他們之間。
他問:“你過得還好嗎?”
“很好,謝謝關心。我慶幸繁忙緊張的工作始終讓我保持著少女身段,五年前的白色長裙依然可以穿起,但是畢竟是舊時衣物,早已經沒有感情。”
聽得她這麼說,他似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死心問:“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單身,你是否還在等我?”
她忽然笑起來:“我單身不是因為在等你,是我沒有多餘心力與時間投身愛情。說走的人也是你,說回來的人也是你,自始至終我有過做主權嗎?你當初至少該給我一個交代,可是,你沒有,全世界似乎隻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裏。既然如此,那麼現在我來給你一個交代,我已經是二十九歲的女子,儼然一如當年的你,在別人眼裏成熟幹練心思縝密手段圓滑。如今的我,隻看喜劇,不再看災難片或者壓抑的電影,昨晚回到家裏,重溫《大話西遊》,想起自己的過去與這麼多年的是是非非,忽然有種結尾的感覺——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好像一條狗哦。”
大概是在年輕的時候,人都有一種執念,很想愛,很想要,但是得不到;一旦有契機,又看到希望,又躬下身子去愛、去要,就這樣反反複複,好像是追著骨頭的狗。狗常常總是看起來比貓淡定成熟,卻也隻是看起來而已,因為隻是沒有看到肉而已,不然至少總要過去嗅一嗅的。
世美
世美是女的。
世美經常對蘇蘇和Rose這樣說:“我和陳世美不一樣,我一生隻愛一個人。”
蘇蘇和Rose偶爾會取笑她,那是因為姚世美見了一棵歪脖子樹就以為遇到了原始森林。
世美並不是很美,但是有膽識有魄力,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有他人不可輕易取代的位置。蘇蘇和Rose卻很美,她們是那種走在街上會有很多回頭率的女子。
世美說:“很多事情一定要有輸贏,如果你要贏,就會有人輸,輸的人就會把你當成敵人。”
她在工作上一直都秉持著這條原則,隻要可以贏,不惜付出沉重代價,很多次,她在應酬時喝得爛醉,最後憑借著殘存的意誌力微笑著走回家,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蘇蘇經常勸:“你要少喝點,不要那麼倔,也不要那麼拚,一個微笑能換來的東西,為什麼要流血流汗地爭取。”
Rose每每一邊心疼世美一邊為她辯解:“美貌固然是你的力量,但它同時也是你的牢獄。金錢和權力卻可以讓人感覺良好,如若依靠男人給予,總有一天會落空,隻有愚昧的主婦才會悉數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世美每每在那樣的時候都會用力地扭過臉去,還是笑,還是笑,眼淚落下來。
世美數年前的一個周末,飛往天津,她本來是去見一個在六年的時光裏留給各自美好回憶的人,可是去到的時候卻無意撞見了肮髒的現實,那樣的現實裏有欺騙,有隱瞞,有刻意,有從前不為人知的卑劣。於是那些留在回憶裏的美好在那一刻完全破滅了。
她拎起行李匆匆奔去機場,心底裏將那段回憶當成了雞肋,甚至連雞肋都算不得,倒是成了一根刺,越長越深,越心急越拔不出,後來實在忍不住,將它連皮帶肉割掉,還嫌髒,耿耿於懷。
她在濱海機場遇見王先生,過安檢時,王先生對她說:“小姐,你的絲襪破了個洞。”
她低頭看到Burberry裙子下的膝蓋處赫然有一個洞,仿佛譏諷地對著她笑。或許是下車時,或許是托運行李時,但是她絲毫沒有察覺絲襪掛爛的尷尬。猶如人生,總有太多的意外,旁人一目了然,當事人卻絲毫不知。她沒有去洗手間,將手袋塞到王先生手裏,在安檢處泰然自若地脫下絲襪隨手丟到旁邊的自棄桶。
王先生是精明的商人,在那一刻仿佛看到新商機一般眯著眼看著世美。
諾言是胸腔中湧動的潮水,不吐不快。王先生舌若蓮花,描繪了一幅無比絢爛的前景給世美聽。
世美並不是傻瓜,她在她所在的行業裏摸爬滾打,自有她安身立命的一套方法。隻不過因為世間一切情事,當事人身陷,無不是因為心甘情願而已。
她愛上他,所以願意去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他說:“我很愛你,很揪心很揪心的那種。”
他說:“我們應該在一起,我們要有一個家。”
他說:“我們要麼不吵架,要麼像我的父母一樣吵夠六十年。”
他說:“我隻想把每天的第一個電話打給你,因為每天睜開眼想到的第一個人總是你。”
他說:“我們要生個孩子,女兒取名叫王茜,兒子取名叫王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