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營陵去的路上,如平陽鎮那樣的情況並不少見。
被外族人虐得慘兮兮的老百姓,對來救了他們的屠將軍部下感恩戴德,在被明搶了一波家財的情況下,為了報仇,讓兒孫加入仇人的軍隊,再貢獻出自己最後的家當……
知暖還看到駐守的兵將幫著當地老百姓春耕,沒有牛,他們就充當拉犁的老黃牛,家有病人的,給送點醫和藥,活不下的,統一施粥救濟。
都不用付出太多,一點點就能換來求救無門的人,全部的感激。
若非有商隊搜集的秘密情報,讓她有了別的視角,知道屠將軍帶的兵是些什麼牛鬼蛇神,知暖都會相信,這些兵將都是真正為國為民的大好人。
冬叔甚至都忍不住懷疑,沉著臉問知暖:“您得的情報,當真準嗎?”
知暖也不多說,讓他夜裏潛伏去屠家軍集會的場所,回來後,冬叔再不懷疑了。
知暖倒好奇問他看到了什麼。
冬叔臉冷得如塔嶺山上化不開的白雪:“他們當中有人脫了外衣,裏麵穿的,盡是鐵勒人的馬甲。”
傳說中要殺盡外族人的屠家軍與外族人稱兄道弟,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冬叔往老百姓家裏塞傳單,再無猶豫。
相較於前麵的市鎮,營陵城從外表看去沒什麼太大變化,隻城門上多了些刀器斫伐過的痕跡。
城門外多了許多流民,然後進城出城都盤查得很嚴,衣衫襤褸者、路引不全者皆不能入。
知暖入城前和冬叔打扮得與一般逃難的流民無二,見流民入不了城,兩人尋了個偏僻地方重新換衣打扮,扮成了一主一仆。
她行事喜歡多做準備,當初在營陵時找人辦了張城內的居民證,這會兒假稱是外族人入侵那會跑出城躲難,如今知道屠將軍收複了才又回來。
合情合理。
塞點錢,順利入城。
然後進城就碰到了尹九叔公的幾個兒媳婦,呼奴喚婢,前呼後擁。
朝人一打聽,好得很,這家人都成屠將軍收複營陵的大功臣了。
外族人占領營陵後,傅將軍等營陵舊人都被下了大獄,是來探親的尹家人,假意投誠,拿了下藥的酒肉去“犒勞”守城的外族人,放了狼煙,打開城門,引來屠將軍的人將營陵城的外族人一網打盡,輕鬆收複了營陵。
聽完整個過程的知暖:……
外族人真善良真好騙啊,在別的地方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偏偏最富庶的營陵,他們沒殺一兵一卒,隻是將他們關起來,然後還隨隨便便喝別人送來的酒肉任他把自己毒倒。
就,怎麼說呢?很像知暖現代的時候讀烈女傳,那些不為人知的逼迫與壓抑,都掩在貞節烈女立碑立傳的遮羞布裏。
尹家人,是踩了多少人的血肉,達成今日的富貴?
看一眼那家人,知暖暫時沒做多餘的事,帶著冬叔先去了她悄悄買下的住處,又化了妝去了百味食鋪。
上回冬叔他們來探情況,食鋪雖未開門,但人都還在,如今再來,食鋪門開了,但熟悉的人都不在了。
知暖這時的形象是個麵目平庸但穿著尚可的年輕人,她要了兩個烤串,一邊等熟,一邊與人閑聊:“我才回來,就想著這兒的這一口,隻是怎的換東家了麼?以前認識的老夥計好似都不在了。”
同樣排隊等吃的客人告訴她:“換啦,聽說他們與外族人勾結,都下獄啦~如今這的東家可是救了整個營陵的大英雄尹家人。”
知暖聞言,咬著牙笑,拿了烤串慢慢悠悠邊吃邊回了家。
她到家沒多久冬叔也回來了,他去了食鋪的後院查探,說是沒有見到一個熟人。
“當然見不到了,”知暖涼涼道,“都被九叔公那一家人送進了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