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心裏明鏡一樣,看著渾渾噩噩沒有作為的王侯,其實步步都謹慎,裝昏庸的樣子為求安全罷了。嗬,太皇太後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送——嫁”衛子夫著重咬字。劉舜既然問起就不可能相信她的說法,幸好的是,她早準備另一番說辭。
他歎氣搖著頭,冷聲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妹妹?”
衛子夫沉默,低聲道:“你信我嗎?”
劉舜笑道:“信,莫名的信。”雖是輕佻的語氣,但堅定十足。
“景繡並不是我妹妹,我與她也非親非故,至於前來送嫁更是逼不得已。”越接近真實的謊言才越讓人相信。
衛子夫無意騙他,劉舜那一個“信”字,給了衛子夫難得的溫暖。但她有必須要麵對的事情,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看來你在宮中生活也並不如意。”劉舜帶著嘲諷,似乎很享受她的無奈。
衛子夫繼續道著早醞釀好的說辭:“永巷裏爾虞我詐,過的輕鬆快活是個奢望。李順暢無故小產,矛頭自然對準了我這個剛晉封的夫人。太後說要證明我清白,條件是冒險來你這裏拿到當年的芙蓉出水圖。”
芙蓉出水圖分上下兩部分,上圖芙蓉開花,下圖細水長流,當年先帝劉啟將上圖賞給王娡,下圖賞給王姁,曾說過將而圖合並一起便能看到奇景。但當時兩人關係破裂,誰都不願把自己的那部分讓給對方。王姁死後,下圖就一直收藏在襄國,這是懷念先帝的王娡一個心頭大病。
衛子夫知道,劉舜不是那麼好蒙混的,若不偽造一個目的,他反而會起疑心,不如就此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放鬆警惕。
沒料到她會坦白直言,但很快劉舜吃驚的表情又轉為懷疑:“為什麼要告訴我?難道你那麼有自信一定會拿到這圖嗎?”
“恰恰相反,我從沒打過這個念頭。襄國丟了這幅圖一定會追究,到時王太後可什麼都不會承認,她隻為能看到先帝口中的奇景,但我卻要搭上一條命,我可沒那麼傻。更何況,我不想騙你……”
衛子夫儼如珍珠般的眼眸,略見蒼涼和惆悵。她說的真真切切,的確是不想騙他。
這幾個字透著血液震撼著劉舜,映著朦朧的月色,身影怔了怔,別過臉背她而立:“你回去如何交代?”
“為什麼現在要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我累了,不想考慮這些……”
“這才是你,才是那個衛子夫。”劉舜伸出手掌心向上對她:“跟我來。”
衛子夫不知為什麼眼底有種酸意泛上來,不由自主的將手放在他掌心的一瞬間,好像被人控製了般,任由他拉著自己飛奔出花林外。
步伐淩亂的跟在他身後,耳邊的風聲,草叢聲,還有理智在勸說的聲音,統統成了布景,襯著月光的潔白,讓她放肆這慌亂的一次。
劉舜拉著衛子夫坐上他早已準備好的駿馬,揮開韁繩,馬兒撒腿奔馳。她雙臂圍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抬眼望他專注騎馬的側臉,淚水隨著呼過的寒風滑出眼角揮發在空中。
當初謀劃時曾想避開劉舜,但是最安全拿到兵馬圖也隻有先接近他。她愧對三人,劉舜,景繡還有劉徹。對劉舜的利用,對景繡的傷害,對劉徹的背叛,是她逃脫不了的罪名。
如果舉頭三尺有神明,那麼她的報應也會來的吧……
冬日裏的夜極冷,迎著風許久,劉舜的馬停了下來,衛子夫的臉和手已經凍得僵紅。男兒之身的劉舜倒是沒事,看這衛子夫使勁哈氣的樣子才反應過來,取下自己蓋著的絨披風,壓在衛子夫穿的單薄的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