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民間,我總先會想到有手藝的人。一些手藝人。在秋後的城市街頭,有手藝的農民進城了,帶來糖人、麵人和木製玩具。糖人的手藝、麵人的手藝和木製玩具的手藝,給孩子們歡樂,也給我回憶。
我的回憶是和麵前這些孩子一般大小時,城市的街頭沒有手藝和手藝人。也有,但是是另外的手藝和手藝人。手藝和手藝人是謙卑的,有時好像還很髒,蜷縮在街頭一角,仿佛守株待兔。孩子們是兔子,我想我的回憶也是兔子。兔子是聖潔的,所以能到月亮上去搗藥。這也是一個流落民間的傳說。“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看來在仙人的生活裏,藥也是少不了的。凡有生命處,皆有毛病。
手藝是藥。
而我的回憶,那時城市的街頭,無手藝也無手藝人。那樣地空曠嗬。盡管有另外的手藝,和另外的手藝人。另外手藝的手藝人是在街頭書寫、張貼:這個世界充滿補丁,充滿寫盡字的補丁。那些字寫得很大。字一寫大了,就讓人覺得有壓力。所以我想手藝應該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小了,才溫暖。
民間是很小的,如果會想到有手藝的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