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木葉,卷起一片蕭瑟。
不悔藥鋪的櫃台前,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顫顫巍巍地朝櫃台內的人遞過去一張藥方。
麻黃二錢、桂枝一錢、甘草五分、杏仁八枚……這是麻黃湯的方子,專治治太陽脈浮緊,頭痛身疼,發熱惡寒,無汗而喘。
櫃台內的青衣童子約莫隻有十五六歲,他隻是垂目瞥了一眼藥房,便轉過身去麻利地抓了藥,打包,然後笑著地將藥包打了個結,遞了過去:“三十文。”
老人的表情僵住,有些窘迫:“這……”
青衣童子自然明白了老人的困境,頓時臉色黑了下來,甩了甩手示意不用付錢了,一邊道:“罷了罷了,你將這藥拿去吧。”
老人感恩戴德地連連鞠躬:“多謝小公子!多謝……”
青衣童子撅撅嘴有些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謝我做什麼,這藥鋪又不是我開的,要謝就謝我家姑娘!”
老人忐忑地在周圍打量了一番,並沒有看到藥鋪的主人,還是深深地朝青衣童子鞠躬道謝:“那就多謝姑娘了……”
老人離去之後,青衣童子見後麵就沒有抓藥之人,便轉進了內院,邊走邊不滿地抱怨道:“姑娘!再這樣下去,我們不悔藥鋪會跨的!我看那些人,分明就是看準了姑娘不會狠心要錢,才死皮賴臉地到咱們藥鋪來抓藥!”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裏的陳設也很簡單,就是滿地都鋪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曝曬在陽光下,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夾雜著各種味道的古怪藥香。
而這些藥材的中間是一個紅衣如血的姑娘,不過二十歲的模樣,此時正坐在一張板凳前,安靜地低著頭搗著藥,搗藥的聲音清脆而節湊鮮明。
她如瀑的長發烏黑地披散在肩頭,皮膚白皙得近乎病態,眉星一顆朱砂在白皙的臉龐上分外鮮紅。她的五官分外鮮明,卻偏偏那一雙眼睛,卻少了一分靈動,甚至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耀眼的陽光下,那身紅衣似火,也似……血。
這位姑娘,就是“不悔藥鋪”的老板,紅溪。
聽到童子的話,紅溪微抬起頭來,淡淡地望了一眼青衣童子,聲音清冽而帶著幾分淡漠:“亂世之中,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又何必為難他們。”
童子苦著臉:“可是我們可憐他們,誰又來可憐我們?我們的藥鋪經營下去也是需要生計的啊!”
她淡漠的臉上這才出現一絲淡淡的笑容:“再怎麼樣入不敷出,總不會讓你餓了肚子。”
“姑娘總是這樣說。”青衣童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臉中浮現出對現實的無奈,“唉……都是這亂世……”
“怎麼你今日很閑麼,竟然還有空歎氣?”紅溪問。
“沒、我這就出去照看著!”青衣童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曾經鼎盛繁華的大燕王朝經過四百年的風霜雪雨後,搖搖欲墜之後,終於滅亡了。
大燕王朝滅亡後,天下諸侯割據,經過長達二十年的戰亂,終於形成了東西南北四國鼎立的相對和平的局麵,分別是:東秦、西虞、南晉、北燕。
這四國各自稱霸一方,互不相讓,卻偏偏在這四國交界之處,形成了一塊中立之地,方圓不過二十裏,是為薑。因為四國的曆來相爭,這薑地反而不屬於任何國家,成了不少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集聚之地。
難民集聚之地,多有瘟疫,最缺的便是懸壺濟世的大夫。
而薑地,方圓二十裏地,懸壺濟世的大夫郎中倒是不少,卻獨獨隻有一家藥鋪。
這家藥鋪,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做“不悔藥鋪”。
為何這家藥鋪叫做“不悔藥鋪”?難道是因為這家藥鋪的主人,叫做不悔?
非也,這家藥鋪的主人,叫做紅溪。
紅溪是個女人。不但是個女人,還是一個美人。
她更是一個不會老的美人。
此時此刻,薑地的一家客棧“四方客棧”內,偌大的大堂隻是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士兵模樣打扮的人,喝著酒興致勃勃地聊著。
一個健壯的官兵灌了一大口酒,招呼來了店小二,饒有興趣地問道:“小二,我聽說這薑地有一家藥鋪,這老板娘生得絕色,可是當真?”
原本今日這家客棧就沒什麼生意,店小二就閑得慌,一聽有官爺打聽,立馬將一方白毛巾往肩上一甩,精神抖擻地說了起來:“可不是嘛!凡是見了那位姑娘的美貌的,沒有一個不會驚豔的!就連我,每每見到這位姑娘,都還……”
那些官兵露出了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容。店小二笑了笑,卻忽然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是那位姑娘美是美矣,卻讓人……怎麼說呢,對,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