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篇:我的鳳姨(1 / 3)

古老的資江堤岸上一路蜿蜒路,沿著它橋北走到將軍廟一路向前行走,能看到遠處的會龍山,堤岸下石街兩邊古宅群落,吊樓,閣樓,青瓦連成一片,散發著濃鬱的古鎮氣息。臨街的各式店鋪,行人攘攘,小販走夫賣菜的吆喝此起彼伏,熱鬧非凡。而緊挨著的堤岸上視角的另一邊,視眼卻是相當遼闊,天高雲淡,天空如此蔚藍,霞光如此燦爛,色彩純美如畫,即便不是詩人也能感覺到那份詩意。

再往前走就是將江水一分為二的鬱鬱蔥蔥,秀美靈性的青龍洲。外婆的老屋便在青龍洲對岸關王廟後的垸子裏,從長滿青苔的石階,廟的石簷下走過拐彎幾十步,穿過一片小樹林,就是了。老屋坐北朝南,很大氣派,麻石的柱子與台階,青瓦,木梁。堂屋裏屋有十好幾間。木板的閣樓是我們的最愛,常常在閣樓上玩躲貓貓。

屋後是大片竹林,菜地,屋前有一地坪,屋的東邊有兩眼大池塘,中間一條小路相隔,前麵的池塘養魚,後麵的種著蓮藕與菱角,一到夏天荷花便開滿了池塘。

外婆很精明能幹,從她的五個兒女就能看出來。大女兒漂亮能幹,早早嫁到城裏做幹起了個體。二女兒考上了北京人民大學,成為最令她驕傲的轟動鄉裏的新聞。排第三兒子勤勞智慧,由一個當年拖板車的到包工頭到建築商乃至如今小有名氣的地產商。小女兒呢也跟著老二做起了律師在京城混得不錯。

唯獨老四,就是我的鳳姨。如今還在喂豬,種菜,賣菜。黝黑的臉,又瘦又小,著實看著心疼。

我今天要講的就是我鳳姨的故事。或許她的命運非常普通,她確實是位平凡的默默無聞的人。即便我懷著最美好的情感把她寫在了文字裏,也改變不了這一切。

我對鳳姨很有感情,因為當年我和弟弟都是她帶大的,帶到6,7歲。甚至後來小姨的孩子也是放在她身邊帶到6歲才回北京上學的。不用說她身邊的我舅舅的孩子也要照顧,加上她自己的孩子,她就是我們家族的帶孩子專業戶。吃苦耐勞的勞動人民本色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鳳姨羞澀膽小,逆來順受的性格,可能源自她排行居中的緣故——既沒有老大的權威,又沒有老小的受寵。家務活幹的最多,也沒有多少空間接受教育學習文化。但是,大自然賦予她最本質的潛力,那就是善良。也許熏陶在這樣的自然環境,在日複一日的勞動中她感受的風景的優美,她的思想境界,純美得有如音樂與詩歌,。她就是不會表達,但這種藝術的細胞確是深深地印在她的骨子裏。她以為那些隻是為她所景仰,卻並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是。

記憶中年輕時候的鳳姨雖不算出眾漂亮。但穿著格子裙,小巧娉婷,依稀有山口百惠的影子———那個年代不管誰時髦可能都有點類似,服飾,發型。因為當年日本劇流行的緣故。

鳳姨出嫁了,婚姻也算完滿,對方在市中心的大渡口百貨商店當經理。年紀稍大個子不高,有文化份子的基因,能說會道。雖然有些愛顯擺——城裏人的通病,本質卻很老實本分的人,新房就在百貨商店二層。流行的家具,沙發,地板是流行的紅漆。牆上掛著碩大的婚紗照,精美的壁燈,桌上逼真的朔料假花,鮮美無比,在八十年代,也算考究了。

我以一個猜測的心態衡量,在那個年代,鄉下姑娘到百貨商店當營業員,盡管是臨時的,也不可謂沒有跳龍門的意味。但膽小甚微的鳳姨並沒有因此快樂,反而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壓抑自卑的滋味。她過於拘謹,接待顧客總不能做到落落大方,學東西也總是難以開竅。這更加加劇了那些女同事們在背後的冷嘲熱諷,說三道四。國有企業的員工最熱衷也最擅長這一套了。

盡管說鳳姨不知道為什麼城裏人總優越於鄉下人。但她的單純與善良讓她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內心,麵對一切外來的壓力,暗中歧視的目光,任由自己的內心一次次地受傷創,從不記恨,總是逆來順受,從來不與之抗爭。

記憶中鳳姨敞開懷,給嬰兒喂奶的樣子,極其聖潔。幸福滿足的光暈頭一次那樣完完全全展現在她的臉上——因為她頭一次在城市裏感覺已不再孤單。母性的力量讓她無比地盼望,孩子日後能成為自信,優雅的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