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威教育思想的影響下,中國掀起教育改革之風。一時間,“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社會“成為中國教育的最新理念,許多大學把杜威的《民主主義與教育》當作教材,各級師範也紛紛效仿杜威夫婦的做法,把附屬學校改為實驗中學或實驗小學。最值得注意的是,在1922年公布的《學校係統改革案》中,也把“適應社會進化的需要、發揮平民教育精神、謀求個性的發展、注意生活教育、使教育易於普及”等理念,當作學校改革的重要標誌。(《中華民國教育法規選編》第41-42頁,江蘇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這種影響到幾十年以後都可以看到。比如1964年毛澤東對其侄兒毛遠新說:“……反對注入式教學法,連資產階級教育家在五四時期就早已提出來了,我們為什麼不反?”“文革”開始後,他又進一步提出:“改革舊的教育製度,改革舊的教學方針和方法,是這場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一個極其重要的任務。”當然這裏所謂改革,與當年的改革根本不是一回事。
五 舒新城推廣道爾頓製
盡管易培基要雄心勃勃地進行教育改革,盡管當時的社會風氣對這種改革十分有利,但是舒新城還是很快就離開湖南第一師範。離開的原因,據說與校內風潮有關,這一點可以從著名文史學家陶菊隱的回憶中得到印證。陶先生說:“新城在一師任教一年,因反對學生選舉校長,於一九二一年辭職赴滬。到滬不久,張東蓀介紹他到中國公學任中學部主任。……一九二二年,梁啟超將中國公學改為大學,聘張君勱為大學校長,而將中學部改為中國公學附設吳淞中學。此時,美國教育界風行一時的道爾頓製輸入中國,新城深感興趣,就在吳淞中學首先讓學生自由學習,共同研究,以培養學生的自學與工作能力。這種製度與杜威博士所提倡的‘學生治校’初無二致,道爾頓製推行不久,並無顯著成效。”(《回憶中華書局》第12頁,中華書局1987年版)陶先生早在1916年就已經認識舒新城,他的話應該大體不錯。這一年,舒新城虛歲30,正是“而立”之年。
據舒新城說,道爾頓製於1920年在美國問世後,很快就傳到英國並在兩千多所學校實行,德國、法國、日本對此也反響熱烈。1922年6月,《教育雜誌》發表鮑德征所寫的《道爾頓實驗室計劃》,向中國教育界首先介紹了這種製度。讀了該文之後,舒新城對道爾頓製產生興趣,先後與杜威夫人和帕克赫斯特女士取得聯係,一方麵索要資料,一方麵在吳淞中學試行。不久,《教育雜誌》又推出“道爾頓製專號”,各地報刊也紛紛登載討論這種製度的文章,於是在全國範圍內,已經或準備實行這種製度的中小學達到40多所,舒新城在《中華教育界》第十三卷第二期(1923年8月)上撰文說:“道爾頓製在中國真可謂風靡一時!“由於客觀條件有限,舒新城在吳淞中學的實驗隻能在文科進行。盡管如此,他還是因此與校方發生誤會,不得不離開上海去了南京。陶菊隱說:”新城到南京後,又應東南大學附中之聘,任研究股主任,不負行政責任。南京半城半鄉,環境優美,生活低廉,加以新城的住所距金陵大學不遠,便於借閱圖書,因此自一九二三年春天到一九二四年秋天,他在東南大學附中任職一年半。”(《回憶中華書局》第12-13頁)在此期間,舒新城寫文章,做講演,不遺餘力地推廣道爾頓製。1922年12月7日,他在東大附中全體教職員會議上發表“道爾頓製與中等教育”的談話,12月23日在上海江蘇省立第二師範學校教育研究會發表“道爾頓製與小學教育”的演講,此外他還撰寫了《道爾頓製可有的弊端》等文章。為了適應大家需要,他在收集資料的基礎上,編寫了《道爾頓製概觀》一書,於1923年初由中華書局出版。
在介紹道爾頓製的時候,舒新城也談到班級製的弊病。他說:在這種製度下,由於教師的目的是教書,學生的目的是聽課,“二者之間除了以教科書為交換言語的媒介以外,實無何種關於人生生活上的真摯言語。至於課堂以外的相見更談不到人生興趣;學風好的,教師與學生見麵尚彼此交換招呼,學風不好的,教師見著學生心裏有一種‘好不願意’的感想,學生見著教師甚且有仇視之念。”在這種情況下,學生一旦出了學校,“要他們能待人以誠,集群策群力為社會謀幸福,雖不能說絕對無其人,但為數總不多。”很多人自然要問:如果取消了班級教學製,教師的作用何以體現?對於這一擔心,舒新城用美國道爾頓中學校長喬克敏的話做了回答。喬氏認為教師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麵:第一,在學生自由研究的前提下,規劃並指導學生完成各科作業;第二,根據學生個性,對其離校後的生活、擇業予以指導;第三,充當學生自治的顧問,指導他們既要克製自己,對團體負責,又不要壓抑或影響個人創造力。因此舒新城認為中等教育的原則有三:其一,它應當是自由的;其二,應當給學生接觸自然的各種機會;其三,應當使師生在人格上互相感應。由此可見,道爾頓製並不否定教師的作用,而所謂自由也不是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