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排場完全是宮中皇帝的派頭,儀仗隊一直將強永猛送到座前坐下,強永猛一揮手,叫手下人也入座。
藥師冷笑道:“強永猛,你倒是會排場,這副氣派比你以前當齊天教祖時還神氣得多。”
強永猛笑道:“這是白少夫的意思,他出身於長春劍派掌門,又在宮中待過一段時間,出手自然豪華一點,我也覺得有點排場,對振奮人心頗有作用。”
藥師道:“振奮人心?哪些人的心需要振奮?”
白少夫道:“今天是本教重行開府之日,必須莊重一點,才能造成一片新的氣象,討一個好吉兆。”
藥師道:“難道你們又打算重組齊天教了?”
白少夫一笑道:“不錯,今天是黃道吉日,又難得有嘉賓雲集,重為本教開府之慶,別有意義。”
藥師冷笑道:“強永猛,你要不要臉,在京師你親口認輸,答應放棄一切江湖活動,才兩個月,你又故態複萌,玩起這一套把戲了。”
強永猛笑道:“我重任此位是循武林朋友之請,藏邊四佛還來賜教,帖子是下給齊天教祖的,我總不能向他們示弱,說自己不是齊天教祖了。”
白少夫接著道:“何況教祖神力已成,準備與張自新一決高低,且有必勝的把握,自然要恢複以前的身份了。”
燕青道:“在沒有勝過張兄弟之前,似乎言之過早。”
強永猛不理他,轉向白少夫笑笑道:“少夫,你怎麼不把我們齊天教的匾額掛上,名不正言不順,難怪人家不相信有重新組教的能力了。”
白少夫一笑道:“屬下早有安排,就在等一個最適當的時機懸額,來呀!把匾抬進來,準備侍候教祖拈著上匾。”
殿後進來一男一女,抬著一方匾額,群俠愕然起立,因為這一男一女,正是失蹤的張自新與沙麗。
兩個人都是眼睛發直,臉部表情癡呆,可是行動如舊,身上也沒什麼帶傷的樣子,將匾額抬到殿中後。
白少夫用手一指道:“掛上去,鳴炮,侍候上香!”
三句話是三道命令,殿外有侍候的人立刻燃起一串長鞭炮“劈啪”聲中,張自新單手托匾,飛躍而起,將匾額安在正梁上,而且他還在腰間取出數枚大鐵釘,以拳代錘,將匾額釘牢後,飄身落地。
強永猛一笑道:“辛苦了,到旁邊坐著去吧!你們的父親來了,看到了嗎?要不要過去見見?”
張自新和沙麗移目望來,一臉漠然之狀,搖搖頭。
強永猛得意地一笑。
當下由七妹送上一把燃著的線香,交給強永猛,強永猛一臂已殘,用鋼臂代臂,另一隻手臂也被燕青弄成了癱瘓,此刻都似完全痊愈了,行動自如,握香在手,躬身一禮後,將香火往上一擲,點點星火嵌進匾上。
本來平無一物的木牌上,爆出一蓬銀色火星,閃了一陣之後,變成了四個飛金擘窠大字:
紫府重光。
這一手倒不稀奇,因為那四個字早就刻好了,用藥物泥封,香火將藥末中的鬆脂燃起後,現出了字跡。
強永猛卻哈哈大笑著道:“我用這四個字,總算對得起你們了,至少我承認被你們擊敗一次,現在又重新振創,但看你們有沒有辦法再把這塊匾取下來!”
群俠已被張自新的情形震呆了,對於他那套做作根本就沒在意,也沒聽見他說的什麼,隻有藥師叫道:“強永猛,你在他們兩人身上施了什麼鬼手腳?”
強永猛笑道:“你不是精通岐黃,深解醫理嗎?為什麼竟看不出一點端倪呢?我讓你到跟前去診斷一下如何?”
藥師當真就想過去。
哈回回忙阻止道:“梁大俠,使不得,他們神智昏迷,心神喪失,一定是受了什麼迷神藥物的影響,此刻六親不認,你過去,說不定會吃虧的。”
強永猛哈哈一笑道:“還是老回子有見識,這兩個人的心神已受我控製,誰要是走近他們身邊,發生任何事可不能怪我,因為他們已成了兩具行屍走肉……”
藥師勉強忍住了。
強永猛又笑笑道:“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解決,目前有外來的朋友,我們先接待來賓後再說。”
那四名喇嘛中站起一個高大的中年僧人,以漢語道:“本教有兩位同門蒙各位慈悲超度,如以本教修行濟世之宏旨,自不應有尋仇之舉,然本教兼行政治,統治全藏,更蒙朝廷器重,以國師見尊,為了維護本教的榮譽,不得不向各位要求一份公道,區區寸心,尚請各位群豪見諒。”
強永猛笑道:“很好,但不知各位要什麼公道?”
那僧人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敝同門身受之遭遇,也得要那個人照樣的嚐試一下滋味!”
強永猛道:“那你可找對人了,殺死兩位貴同門的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李靈鳳,不巧我們現在已分為兩邊,你是否要與我們兩邊為敵呢?”
那僧人道:“我們實事求是,不管在哪一邊。”
李靈鳳起身道:“巴魯克是強永猛殺死的,赫達是我殺死的,你們劃出道兒好了,我絕不推辭。”
僧人道:“相信你還沒有殺死赫達師弟的本事,那天的情形我們很清楚,完全是強永猛在後麵主持……”
強永猛笑道:“我可以一肩承擔。”
僧人道:“殺人的事自然要找你,可是張自新曾以摔跤手法侮辱過巴魯克師弟,李靈鳳曾經殘去巴魯克師弟一足,這兩筆賬,我們要先算清楚!”
強永猛笑道:“張自新已在我的控製之下,他的問題由我代為解決!另一筆賬則由你們自己去清算好了!”
僧人冷冷道:“不行!”
強永猛道:“為什麼不行?”
僧人道:“張自新的賬必須要由他自己解決,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行事有一定的準則,絕不拖泥帶水,涉及旁人,何況你身負二命,也管不了別人的事。”
燕青見強永猛居然肯替張自新出頭攬事,心中覺得很奇怪。
因為張自新已受強永猛的控製,所以留之後殺,完全是想利用張自新做工具,來對付自己這邊的人,為什麼又不讓他出手和番僧決鬥呢?
心中稍一打算,就有了主意。
燕青試探著道:“張兄弟已喪失行動能力,他的事由我們來處理好了,你們找一個沒有行動能力的人,未免說不過去吧?”
那僧人道:“我看他的情形,極似中了本教的迷魂大法,雖然隻有施術者能命令他,但我們可以將他從昏迷中驚醒過來,讓他恢複自主能力。”
強永猛臉色微變道:“胡說,誰說他中的迷魂大法?”
僧人冷笑道:“敝四師弟哈赤星是專施迷魂大法的能手,有覺迷佛之尊稱,是與不是,經他一試便知。”
強永猛冷笑道:“辦不到,他現在是我的人,接受我的保護,任何的問題,都衝著我來好了。”
燕青心中一動,也明白強永猛不放張自新出來的原因了,這是一個解救張自新的機會,必須好好加以利用。其他的人也在轉同樣的念頭,因此一時不做表示。
強永猛沉聲道:“這裏是我的地方,由不得你們做主,要就找我,要就滾蛋,今天是本教重新開府的吉日,我才對你們如此客氣,否則我就叫你們來得去不得了!”
那僧人臉色一沉道:“我們不遠千裏而來,隻有一個目的,此一目的不達,我們絕不會罷手。”
強永猛道:“很好,我就瞧瞧你們有多大能為!”
僧人冷笑一聲道:“假如不能按照我們預計的要求,我們也顧不得佛家戒殺的本旨,要大開殺戒了!”
強永猛叫道:“行!單打群毆,隨便你提好了,強某今天不將你們全數留下,立刻摘下殿上這塊匾……”
那僧人回頭與三個同伴略加商量,隨即派出另一名矮胖的番僧,徐步出場,也操漢語道:
“本師脫脫候教!”
強永猛瞥了他一眼道:“你們署名藏邊四佛,幹脆先個別介紹一下,免得我一個個地打發起來麻煩!”
脫脫道:“這位大師兄金龍佛薩達……”
他指的是最先說話的那個僧人。
然後又指其餘二人道:“這就是四師兄覺迷佛哈赤星,六師弟普度佛巴爾赫勒,本師排行第五,號稱大力神佛。”
強永猛笑道:“閣下號稱大力神佛,但不知力有多大?”
脫脫傲然道:“恨天無柄,恨地無環,天若有柄,本師就扯它下來,地如有環,本師就拔它起來!強永猛,你自稱齊天教祖,本師能把你變成了個平地教祖。”
強永猛淡淡一笑道:“齊天平地,相去雲泥。強某倒不明白大師用什麼方法而能使強某如此跌降。”
脫脫傲然道:“那還不簡單,本師用力一掌,將你碎成一團肉泥,你不就成個平地教祖了嗎?”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那不如麻煩大師手下賣個人情,幹脆手下多用點勁,將強某打下地獄去,強某豈不是要做幽冥教祖了?強某在人間威震天下,死後如能號令群鬼,倒也不愧人生一世,等大師西歸之後,少不得還有見麵的時候,那時強某感念大師成全之德,一定備加款待。”
脫脫雖懂漢語,卻不會這種伶牙俐齒比嘴勁的工夫。
被強永猛說得心頭火起,厲聲大叫道:“放心,佛爺們都是西天金身羅漢轉世,哪裏會到地獄去。”
強永猛笑道:“強某既號齊天,自然與西天佛祖同等地位,你不過是佛祖駕下的羅漢,豈敢對強某無禮。”
脫脫知道在口頭上絕對講不過他,隻有厲聲叫道:“強永猛,佛爺不跟你廢話,快出來到佛爺掌下領死。”
強永猛臉上作色道:“強某為一教之尊,在本教中哪有你恣意咆哮的分,白少夫,替我拿他下來,掌嘴四十。”
白少夫含笑起立道:“教祖是要他每邊掌嘴四十呢?還是兩邊一共四十,請詳加指示,屬下才好施刑。”
強永猛道:“你看著辦,隻是要辦得漂亮一點。”
白少夫笑了一下道:“那自然,教祖限定四十之數,以屬下的揣測,可能是兩邊的總數,可是屬下認為憑他對教祖不敬,想再加一倍,每邊都賞他四十。”
強永猛笑道:“你看他挨得起這麼多嗎?”
白少夫道:“屬下手重,他一定挨不起的。”
強永猛道:“那可怎麼是好?”
白少夫笑道:“不過也沒關係,哪怕他死了鞭屍,也要湊滿這個數目。”
強永猛點點頭道:“可以,少一點都不行。”
白少夫含笑出場,對脫脫道:“大師父,你可聽見了,像你這樣犯了十殺之罪,教祖法外施仁,隻打你幾個嘴巴示懲,真是天大的恩典,你可得挺著點,一共才八十下,挨完了能留得命在,固然是你運氣,挨不住死了,也少受點痛苦,至少能留個全屍,比上次那兩個貴同門好多了。”
脫脫怒不可遏,大聲喝道:“滾回去,佛爺找的是強永猛,不跟無名小卒動手。”
白少夫微微一笑道:“你別狗眼看人低,我現在是齊天教總壇執事,坐本教第二把交椅,由我親自司刑,這是莫大的光榮,照道理你該跪下來接受賞賜才對。”
脫脫哪裏忍得住,虎吼一聲,騰身起撲,就是蓋頂一掌,力沉勢猛,出手尤疾,但白少夫卻像鬼影般的,輕輕一晃,眼前已不見蹤跡,跟著啪啪連響,根本看不見他是如何出手的,僅從聲響上聽出,他已擊出八掌。
脫脫號稱大力神佛,除了力大之外,必然還具有極其精細的外門功夫,皮肉粗厚,刀劍都不能傷。
可是這八掌挨下去,兩邊臉頰上竟現出了紅紅的掌影,可知白少夫不但手法奇特,掌下的勁力也著實可觀。
群俠眼見白少夫如此身手,心下都微微吃驚。
藥師較為熟悉,知道這是強永猛的拿手武技閃電神掌。
看來在這短短的三個月中,白少夫的確得了強永猛不少的傳授。
這一套掌法是強永猛的不傳之秘,當年對門下的四大使者都沒有傳授,居然現在舍得教給白少夫了。
管翩翩也是認識這套掌法的,見狀低聲道:“藥師,強永猛居然將閃電神掌教給他了,這小子借故施展,分明在向我們示威,今天不僅強永猛難敵,連這小子也相當紮手,我們的計劃看來不易實施了!”
燕青微笑道:“沒什麼關係,白少夫急於表現,卻也顯露了他們的弱點,強永猛已經無人可用了,才造就了這一個笨蛋,對我們毫無一點威脅。”
藥師忍不住斥道:“你也太自信了,白少夫並不是個笨蛋,張自新就是在他的手上被騙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