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在此時忽聽一陣鑼響,一人高聲喊道:“知州大人到!速速閃開!”捕快們閃開一條道路,幾名轎夫將一乘轎子抬至中間放下。吳征忙跑上前去撩開轎簾,扶出一名官員,然後手指楚鳴,指手畫腳、添油加醋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
那官員四十歲上下,相貌威嚴,待吳征敘述完畢,便向楚鳴說道:“本官乃是本州知州,你等是何人部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毀店傷人,又公然拒捕?”楚鳴忙上前施禮道:“稟大人,卑職楚鳴乃經略使李遠的部下,此次奉經略大人之命前來迎接鎮遠新任知府向大人。”隨後將店中發生之事講述一番,又命人將那掌櫃的帶上來,還把“供詞”呈給安知州。
安知州看過“供詞”,麵沉似水,遂把吳征叫至麵前又讓他看。吳征看著“供詞”,見上麵詳詳細細抖出了他的底細,知自己必將獲罪,頓時汗如雨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中不停說道:“望大人開恩!望大人開恩!”安知州大喝一聲:“來人,將吳征除去官服,押回去等候發落!”話音剛落,立刻上來幾個衛士將吳征扒去官服,困得如粽子一般。吳征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任憑那幾名衛士將他架起拖走。
安知州轉而笑對楚鳴,說道:“李經略鎮遠大捷,舉國上下莫不人心大振,人人欽慕!今日見楚將軍言行,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呀!”他稱楚鳴為將軍,不僅給足了楚鳴麵子,還抬高了李遠。楚鳴連稱“不敢當”。安知州又誇了楚鳴幾句,便命眾捕快回歸衙門各司其職,又命衛隊長去封“醉仙樓”,逐出店內夥計。衛隊長領命帶人進店,不一刻又匆匆而出,向安知州低聲稟道:“大人,公子和向大人的千金在裏麵……”安知州眉頭一皺,說道:“他們怎會在此?將他們帶……”話未說完,又想到還有向府千金,忙改口道:“將他們請出來。”衛隊長領命而去。片刻功夫,那藍衫公子和白衣女子走出店來。這二人正是安知州的兒子安子敬和向知府的女兒向卉兒。
原來安知州與向知府的哥哥是至交,此次向知府上任途徑延州,被安知州盛情挽留,向知府推辭不過,隻得帶家眷到安知州府中小住。那安子敬見向卉兒貌美如花,頓時心生愛慕。便邀向卉兒在府中花園中遊玩。
安子敬生在高貴之家,本就氣宇軒昂,又口蜜舌甜,極易討女孩子喜歡。是以隻用了半日,就與向卉兒熟了。遊玩時,安子敬講了延州城的人情風貌,說的繪聲繪色,還勸向卉兒扮上男裝,偷偷出去遊玩,說一定有趣的很,向卉兒不禁大為心動。次日,趁著父親與向知府在書房品茶論道之時,安子敬偷偷叫上向卉兒扮上男裝出得府來,二人在延州城中遊玩了半天。至正午時,二人到“醉仙樓”吃飯,不想遇到楚鳴,更未料到碰上這麼大的一場事件。
安子敬本想待楚鳴走後趕緊回府,誰料本城捕快與楚鳴眾人對峙起來,後來聽到父親也趕了過來,更是不敢下樓。他見向卉兒一直不做聲,以為她是驚嚇所致,忙出語安慰。誰知向卉兒充耳不聞,總是低頭不語若有所思,但一聽到店門外楚鳴說話之聲,便雙眸生輝、側耳細聽。安子敬見狀不禁嫉恨無比,心中隻盼著父親發怒,下令捉拿楚鳴等人。待聽到後來楚鳴拿出“供詞”,父親將吳征革職拿問,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及至後來衛隊長兩次進店,請他二人出去,無奈之下,安子敬這才帶著向卉兒出來。
二人走出店來,安子敬上前,口中囁嚅道:“父親……”安知州麵沉似水,惱他偷將向家千金帶出遊玩,如若有所閃失必然擔當不起,怒道:“還不快快回府!”安子敬答應一聲掉頭便走。向卉兒見躲不過,含羞帶臊上前向安知州福了一福,口稱“安伯伯。”安知州語氣柔和,對她說道:“快隨子敬回府去吧,莫讓你爹爹不見了你著急。”向卉兒點頭稱是,上了幾名親兵剛找來的一頂小轎,也回安府去了。
安知州又對楚鳴笑道:“本官雖是文官,少年時也曾想投筆從戎、馳騁沙場。今見將軍少年英武,本官甚是喜歡。方才在本官轄內出了這等齷齪事情,讓將軍見笑了,日後傳了出去,定讓你家經略大人笑本官治理無方。走,走,本官在府中擺下宴席,為將軍洗塵壓驚,你家向大人也住在本府,正好你去參見參見。”楚鳴聽他話中之意,似是怕自己將今日之事不加隱瞞,四處亂說。忙施禮道:“大人放心,卑職及下屬對今日之事一定守口如瓶,不會漏出半句。”又令人將那掌櫃的押了出來,說道:“此人卑職本想押走,現下交與大人處置吧。”安知州見他小小年紀,處事如此上路,大為高興,說道:“小將軍多慮了,本官並無他意。本官身為文官,又身處邊內,極想聽將軍講一講李經略在邊城如何痛擊大夏、揚我國威的那場戰事。”
高宋重文輕武,同品文官比武官大一級。安知州是四品文官,李遠是三品武將,如此算來,安知州與李遠乃是同級。這些官場規製都是小四在路上告訴楚鳴的。楚鳴見安知州如此盛邀,實是給足了他麵子。若再推辭便是不敬,隻得表示遵從。安知州遂上轎先行回府。
楚鳴命南雲帶隊仍回臨時駐地。又怕自己不懂官場禮數,便帶上小四同去安府,那二名配軍向楚鳴告辭,自行去了。
路上,楚鳴向小四詢問官場禮數,小四撓撓頭皮道:“這文官的宴會場所我也未曾經過,不過‘少說多聽’總是沒錯。”楚鳴聽罷,笑罵道:“娘個皮,這也用你教?”不一會,二人來到安府門外,早有一名管事的等在門外。那管事的見了楚鳴,說道:“我家大人吩咐:要將軍先去拜見你家向大人,功夫不要太長;我家大人今日高興,已派人通知本州衙門和駐軍的官員,要他們一起來敍上一敘。”說罷,命一名仆人過來領路。楚鳴叫上小四,小四忙道:“大人,我一個小卒萬萬不可入內。”楚鳴見那仆人微微點頭意是讚同,便不再堅持,要小四先行回去,不必等自己。便由那仆人領進了府門。
進府後,穿過一條長廊,走了五十餘步,長廊一分為二,左邊長廊盡頭是一道月亮門,裏麵是安府的別院,向知府便暫住於此。二人進了別院,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兩旁花團錦簇、綠木蔭蔭,小路通往幾棟小屋。那小屋雖小,卻精巧別致,構築的別具匠心,想是安知府平時修身養性的所在。
仆人止住腳步,向楚鳴說道:“大人暫且留步,小的進去通稟一聲。”說罷,沿青石小路向正中那間屋子走去。楚鳴環視四周,正自讚歎這幽雅美境,忽聽路左花叢中傳來幾聲女子嬌笑,不由扭臉望去。隻見二名花季少女在花叢中追逐嬉鬧,正向他這裏奔來。楚鳴偷眼觀瞧,見其中一名正是在“醉仙樓”中遇上的白衣少女!
原來向卉兒被送回安府,父親正在書房休息,並不知她出去遊玩之事。她趕忙梳洗打扮,換回女裝,回想方才之事不禁有些怏怏不樂。丫環小雨見狀便拉上她到花園裏逮蝴蝶玩,剛玩的興起,楚鳴便到了此處。二女隻顧追逐一隻彩蝶,全未瞧見楚鳴。那彩蝶翩翩起舞,上下翻飛,直向楚鳴而來。二女追的嬌喘籲籲,目光始終隨著那彩蝶移動,眼見要逮到蝶兒,卻猛然瞧見楚鳴,頓時吃了一驚。向卉兒定睛一瞧:眼前之人正是在酒樓中遇上的那少年軍官!霎時粉臉染紅,羞得低下頭去。楚鳴見她此時著回女妝更是明豔照人,竟全然不顧禮數,盯住向卉兒一通猛瞧!向卉兒雖低著頭,卻仍能感受到楚鳴熱辣目光,一時心頭蕩漾,嬌羞無限。丫環小雨被嚇了一跳,心中已是有氣,又見這少年軍官瞪圓了雙眼盯著小姐目不轉睛,更是氣憤,上前大聲道:“你是府中巡班軍官麼?怎地這般沒有規矩,見了女眷還不快快閃避!”
楚鳴卻充耳不聞,仍舊盯著向卉兒大餐秀色。小雨又氣又急,喊道:“好個無賴,你再不走,我便要喊人了!”說罷,向四周急切張望,盼有人來。正巧此時那仆人稟過了向大人,出來找楚鳴,小雨一見他便高聲喊道:“院公快來,這有狂徒無禮!”楚鳴經她這聲高喊,方才回過神來,見那丫環氣急敗壞,對自己橫眉立目,不由大窘。小雨見那仆人眼看要到,膽氣亦壯,遂搶上一步擋在向卉兒與楚鳴中間,向楚鳴喝道:“還不讓開?”楚鳴慌忙讓至一邊。那仆人趕到,目光狐疑看了楚鳴兩眼,問小雨道:“何人無禮?”小雨一指楚鳴,說道:“是他……”未及說完,向卉兒已開口說道:“小雨,不要多事,咱們快走吧。”楚鳴頭次聽向卉兒開口說話,隻覺鶯歌燕語、溫柔婉轉,那聲音似一隻小手伸進他耳朵又鑽進他心裏,撓的他舒暢無比。向卉兒說完,拉著小雨疾步而行,小雨憤然,悶聲不響任由向卉兒牽著走。楚鳴目光追隨向卉兒倩影遠去,心中不禁悵然若失。
那仆人幹咳一聲,說道:“向大人請將軍進去回話。”楚鳴趕忙收回目光整整盔甲,隨那仆人來到向大人屋外。仆人通報一聲,屋裏一人答道:“進來。”楚鳴進屋,見屋中站著一中年男子,紙扇綸巾,一身儒生打扮,猜他便是向大人,便低頭行禮道:“卑職鎮遠步軍哨官楚鳴參見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