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第五章

楚鳴聽他喊出高宋話來,硬生生將手停住,厲聲問道:“你是大夏哪個部落的,為何會講高宋話?”那騎兵已被戳的口吐鮮血,斷斷續續說道:“我等不是……大夏騎兵,乃金泉山馬匪……因聽說今日······有大隊商販攜貨帶銀去往鎮遠,所以,所以前來劫掠……”楚鳴又問道:“為何著上大夏軍服飾,又不在金泉山下動手?”

騎兵答道:“隻因打探到那隊商販隨……隨軍爺們一同上路,我們頭領便……便讓我等找了大夏軍服拚湊穿上,想著軍爺們見了大夏人,定……定會一哄而散,任憑我等打劫商隊,又……又恐官府日後懷疑我金泉山,因此才在此處……在此處動手……”話到此處,此人已是痛苦不堪,不住嘔血。

楚鳴見狀心中不忍,便欲將刀拔出,豈知剛一動手,那馬匪已是慘叫連連,哀求楚鳴道:“軍爺,小的自知命不久存,求軍爺……求軍爺給個痛快,莫讓小的再受如此痛楚……”說罷,已疼的五官扭曲,聲如狼嚎。

楚鳴知道其已傷及內髒,斷無生還可能,當下把心一橫,雙手握緊刀柄向下猛一用力,刀身又入肉半尺有餘,那馬賊“呃”了一聲,喉頭“咕咕”作響,隨即鮮血自口中湧出,手足抽搐幾下,就此死去。

楚鳴手足酸軟癱倒在地,隨即又扭過臉去“哇哇”幹嘔。他此前作戰殺人不少,場麵不可謂不血腥,卻從未像剛才這般麵對麵一點點看著敵人在手下斃命,這等場麵比之在戰場上狂砍亂殺更為不堪回首。

幹嘔了好大一會兒,楚鳴忽然想起了向卉兒,那輛馬車載著向卉兒和小雨現下也不知奔到了何處。當下不敢遲疑,硬撐著站起身來撿起死者彎刀,從另一具馬賊死屍身上拔下弩箭收好,又亮起火熠,俯身仔細查看,尋了半天,終於找到馬車車轍印跡,那印跡夾雜著蹄印蜿蜒西去。楚鳴飛身上馬,又牽上一匹馬賊的坐騎,向西狂奔而去。

追出一個時辰,楚鳴眼見胯下戰馬已力漸不支,便換另一匹馬騎乘。此時四周漆黑一片,必須仰觀北鬥星判斷方位,卻見天上星光暗淡,正是黎明即將到來前最暗之時。楚鳴不得不放緩馬速,不時下馬找尋馬車輪印。如是三、四次,楚鳴逐漸發覺方才隻是沙礫黃土的地麵現在零零星星出現了青綠的牧草。越向前行進,牧草越多,竟是到了一片草原的邊緣。

又奔出約莫半個時辰,楚鳴回首東望,隻見天際發白,紅色隱約可見,宛如一條紅線鑲在地平線上一般。楚鳴心想:太陽馬上便可出來,那時草原上一望無際全無遮攔,尋找向卉兒兩人的馬車便會容易的多。當下再不敢急追,隻是細細查看地上輪印,隻要不丟了這兩條輪印便是。

沒過多久,太陽自東方升起,天光大亮。楚鳴蹬著馬鐙直起身來極目遠眺,隻見前方數裏外,一個黑點隱約可見。楚鳴打馬疾奔,那黑點越來越大,並不向前移動。距其尚有百步之遙時,楚鳴看的真切,那正是向卉兒所乘馬車!

楚鳴心中一陣狂喜,待奔至馬車近前卻吃了一驚。隻見馬車車軸斷裂,那駕車馬兒側臥在地口吐白沫,右前腿自膝蓋以下折為兩截,隻餘一層皮相連,血流了一地,眼見是不能活了。原來是馬兒在狂奔中右蹄陷入草原鼠的洞穴,拌折了右腿,顛斷了車軸。

楚鳴擔心向卉兒安危,滾下馬來跌跌撞撞來至車前,伸手撩開了車簾探頭進去。裏麵驚呼一聲,,隻見二女頭發散亂驚恐萬狀,緊緊抱在一起,小雨見楚鳴探頭進來,竟嚇得“呃”了一聲,昏了過去。向卉兒臉色蒼白,顫聲問道:“你是何人?”也難怪向卉兒有此一問,楚鳴血戰一場,又騎馬狂追了半夜,身上臉上汙濁不堪,向卉兒自是認他不出。

楚鳴忙道:“小姐莫怕,在下乃是護送向大人和小姐去鎮遠的哨官楚鳴。”向卉兒壯壯膽子,仔細打量了楚鳴幾眼,終於認出他來,嘴唇微微張合幾下卻不出聲,隻是雙眼死死盯著楚鳴。

楚鳴昨晚與四名馬匪殊死搏鬥,又狂追至此,心中全是為了向卉兒。此時眼見向卉兒無恙,早已將昨日下午對她的怨恨拋到九霄雲外,也緊盯著向卉兒舍不得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片刻。

二人四目相對,沉默不語。良久,一聲來自向卉兒內心深處的抽泣打破了沉默,未及楚鳴反應,向卉兒猛地撲入楚鳴懷中嚎啕大哭!

楚鳴一時手足無措,他從未親近過女子,眼下這個心儀的女子竟撲入自己懷抱,頓覺心中狂跳不已。卻又不知該當如何是好,隻得雙手攤開,口中連連喊道:“小姐,快快起開,楚鳴身上汙濁,莫要髒了小姐……”

向卉兒不管不顧,雙手抱著楚鳴仍是大哭不止。她自在延州“醉仙樓”中初遇楚鳴時,便對他一見鍾情,也察覺出楚鳴看她時有歡喜之意。雖是如此,她也知道似她這樣出身的千金小姐與一個低級軍官斷然不會有什麼結果。且在延州住那幾日中,安知州夫婦看自己時總是眼含深意,安子敬也對自己大獻殷勤。父親到沒說什麼,母親有意無意總對自己說安知州夫婦如何之好,那安子敬又如何之好,像是有意要將自己許配給安家。

她自小性格柔弱,對父母言聽計從,如父母果真將她許給安子敬,她也隻得順從。後來她得知這少年軍官名為楚鳴,夜深人靜之時,常不自覺的將安子敬與楚鳴比較。不知為何,在她心中那安子敬雖是出身高貴、瀟灑倜儻,卻不及楚鳴少年英武,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不俗氣質同安子敬那表麵上的氣宇軒昂全不一樣。

少女之心總是敏感多情、仰慕英雄的。那日在“醉仙樓”中,見楚鳴對兩個配軍仗義相助,出手不凡,隻幾箭便將眾捕快嚇得抱頭鼠竄,她不禁為其風采深深著迷,心中頓時將楚鳴當作了英雄。當晚,竟又遇到楚鳴,隻見他金盔金甲,統領百萬雄兵滅了大夏後凱旋歸來;他麵帶迷人微笑,身後一名使者模樣之人打開一道聖旨,言說皇上欽定了他與她的婚事,封她為誥命夫人即日完婚;她羞得滿麵通紅卻滿心歡喜,正待向楚鳴走去,卻一跤跌醒,卻是南柯一夢!待她清醒過來,深知自己與他隻可能互相仰慕空自歡喜,斷不會有其它結果,不禁悵然若失。

她本來心中已斷了念想,誰料昨夜遇襲,卻發覺心中最關切之人還是楚鳴;她見到一人從背後偷襲楚鳴,便不顧危險向他高聲示警。後來大夏騎兵挾持馬車一路狂奔,楚鳴追上來與那幾名騎兵交手,她從車窗探出臉來,初時還看到楚鳴射翻幾名騎兵,卻因馬車無人控製繼續奔行,將楚鳴等人拋在身後。一路上,她和小雨被顛地七葷八素驚叫連連,後來馬蹄被陷馬車被顛斷車輪,方停了下來。二人不知被拉到何處,又冷又怕,誰也不敢下車。小雨嚇得連聲抽泣,向卉兒因比小雨大些,平時又將她看做親妹妹一般,便竭力保持鎮定,不住用言語安撫小雨,心中卻同樣驚恐萬分。及至楚鳴挑開車簾伸進個滿是血汙的臉來,向卉兒先是嚇的半死,後來認出了楚鳴,她劫後餘生,頓時把楚鳴當做親人一般,這才不顧矜持撲入楚鳴懷中大哭起來。

楚鳴見向卉兒如同一個無助幼兒一般,在他懷中哭的甚是悲痛,,心中不禁滿是愛憐,試探著將手放在向卉兒肩上,見她不以為意,便輕輕拍撫她肩頭,口中柔聲說道:“好了,莫怕莫怕,有我在此,定不會叫人傷害你們。”

似乎是楚鳴的輕撫與柔聲安慰起了作用,向卉兒哭聲漸弱,後來竟無了聲音。楚鳴大急,忙用臂彎攬住向卉兒脖頸,將她身子扳正,手探鼻息,覺她鼻息均勻,又見她閉著雙眼,原來她受了這半夜的驚嚇顛簸,現下見到楚鳴心情放鬆,竟支撐不住睡了過去。楚鳴又用手探了探小雨鼻息,也是均勻有力,間或還有一兩聲輕微鼾聲。